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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结婚?可是没有人逼着你啊。”

    “这不是……”自飒语塞了。眼前出现金子千那张脸,要是他在跟前,她一定一脚踹过去。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九)

    景老太太点头,说:“子千和现在的男孩子不一样,还是懂得尊重长辈的意思,虽然说,结婚到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阿飒啊。”

    “是,奶奶。”

    景老太太看了景学茂一眼,景学茂点头,她才说:“对子千,我们都很满意。”

    听祖母一口一个“子千”,叫的自然又亲昵。

    咖自飒有些发呆。她总是伶牙俐齿,可此时,她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想着,大概这一次,她确实做对了一件事情。她不由得看身边的自端,自端这回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姐妹俩注视着对方……自飒觉得自己的心在安静下来。

    阿端,我要安定下来了……我很想和你说,个和你说,我会安定下来。

    自端看着自飒的眼睛,嘴巴里有一点点苦。焦糖的微苦,杏仁的清香。她听着大人们在说着什么,金子千、金子千的,她没有细听。后来在饭桌上,她也没有细听那些。只是吃了小半碗饭。

    聆佟铁河问她是不是要去休息一会儿。她摇头说不,想要出去透口气。他要陪她,她没让。只是欠身退席了。走在廊子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

    她叹息。

    已是暮春时分了。

    她慢慢的走着。走过了西厢,走过了回廊,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她来到了琴房。只是轻轻一推,琴房的门便开了。她迈步进去。这间琴房并不大,现在,总归是没人会来练琴的了——她不会,哥哥们不会,飒飒也不会。但是几架钢琴,都还立在原处。她伸手摸了一下,纤尘未染。

    她在琴凳上坐下来。

    琴房的门没有关,听到脚步声。她知道自飒来了,但没有回头。好像,一直等的就是她。

    自飒看着坐在琴前的自端——那是自端的琴,专属于自端的。她还记得,因为她的蛮横霸道,绝不肯跟小妹妹分享一架琴,被妈妈狠狠的教训,那藤条抽在手心的疼……她倔,无论如何不妥协;妈妈到底还是给妹妹另外买了一架琴。

    她一直觉得,是妹妹的到来,分去了妈妈太多的爱,也分去了很多别的东西……她一直不肯承认,她心里,其实,一直在嫉妒妹妹。嫉妒的要死。

    她狠狠的吸着鼻子。

    真的是嫉妒吧。嫉妒阿端,讨厌阿端。喜欢欺负阿端,喜欢抢阿端的东西……可阿端还是纵容她。阿端……宠爱她这个姐姐。她这个坏姐姐。

    “阿端。”她叫着自端。

    自端回了一下头。

    自飒背着光站在不远处,她看不太清楚自飒的面容。

    就只是看了一眼。

    自飒以为她又不要不理她了。

    “阿端……”

    “你真的决定了?”自端轻声的问。她的手指,触在琴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大伯母,曾经和她说过,照顾好飒飒……

    自飒点头,“决定了。”

    “嗯。”自端答应着。很轻的声音。她看得到自飒眼睛里那温暖的光芒。好。她可以放心了。

    “阿端……”自飒走近了些,“你,还好吗?”

    自端点点头。并不看她。过了好一会儿,她往旁边挪了一下。自飒坐了下来。

    “孩子……也好?”自飒轻声的问。

    “嗯。”自端低着头,看那琴键,她按着胸口,那里硬硬的一处。鼻尖在泛酸,她小声的说:“弹支曲子给我和帖帖听好不好?”

    “弹什么?”自飒转开了脸。抬手擦了一下下巴。眼睛里有什么想要往下落。

    “你最喜欢的。”自端说,“娘娘说过,音乐是从心底流出来的。自己欢喜,才令人愉悦。”她看着琴键……仿佛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坐在她身边,说,弹吧,弹你喜欢的……那样一个夜晚,她弹了多少支她喜欢的曲子,她也记不得了;只是那尽情的快乐,尽情尽兴到放纵的快乐,她有很久都没忘。她,难得的。

    自端擦了一下眼角。

    “妈妈说的话,你都记得。”自飒的手,放在了琴键上。

    “你也都记得的。”自端的手肘,撑在琴上。

    她们都记得。

    清清楚楚。

    因为,她们是……姐妹。

    “姐。”自端伸手,按住了自飒的手。她的力道很轻,可是自飒就是动不了。“要是,以后,金子千敢欺负你,我就让我们家帖帖去收拾他。”

    自飒一直绷着的眼泪,忽然之间滚了下来。

    自端替她擦着眼泪。

    不哭,她不哭。

    姐姐哭了,她也不哭。

    “景自端,我真的很讨厌你。”自飒擦去了下巴上的泪滴。

    “嗯,我知道。”自端竟然伸了个懒腰,她挪到旁边的贵妃榻上,侧了身,“快给我弹琴。不准弹那些乱七八糟的,吓坏了我们帖帖可不行。”

    “帖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自飒问。

    “不知道。”自端闭上了眼睛,“你这个问题有倾向性,我不回答。帖帖会听到,听到会不开心的。”

    “帖帖。”自飒转回身去。心想这个名字可真够特别的。

    她抬了一下头,看到了佟铁河。

    佟铁河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自端躺在贵妃榻上,被阳光笼罩着,其实还是有点儿热,但她想晒晒太阳。耳边有好听的钢琴曲,她动了一下,让自己躺的更舒服……她起先还细细的听着,心想自飒多久没有弹琴了,怎么能错这么多处……好好儿的曲子,给她弹的七零八落;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在心里说着,帖帖啊,以后,你可不要学飒飒姨姨,懒。还有,以后,咱们,若是可以,要多看着她一点儿,不要让她总闯祸……若是妈妈不行,帖帖也要替妈妈看住她……她想着,刚刚也没问,飒飒,要什么时候办婚礼呢?她得带着帖帖去观礼了吧……要飒飒早点儿吧,还来得及……只是听着这琴声,她还是想要睁开眼,跟自飒说一句,真的,错了太多处了……可是,错呢,谁没有错?何必计较那么多……这样,听起来,也不错。娘娘莫怪哦,我们,有时候,不是“弹”钢琴,我们“玩”钢琴……

    她睡沉了。

    自飒把铁河拿来的绒毯替自端盖上,她坐在了自端身边。伸手触着自端珍珠一般细腻的肌肤,她心里有点儿发颤……正在专心致志的弹着钢琴的佟铁河,回过头来,也望着自端。目光,温暖,而厚重。

    自飒眼睛里又充了泪。

    “她……”她有些哽咽。

    “她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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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亲:

    今天更毕。谢谢。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一)

    “她会没事的。”

    对飒飒说过的这句话,佟铁河现在每天都在心里重复。

    他清晨件事,就是推开病房门,去看自端醒了没有。

    有时候是醒着,会对他温和的一笑;有时候睡着,他就看她一会儿……等着护士来给她派药,等着她把药吃下去。药吃的顺利,他会觉得这一天都会很顺利;只是偶尔吞咽的困难,会让她接下来大吐特吐——还有她的孕吐,就没有好转过。吃东西越来越挑剔。什么都吃不下了,便只喝一点儿汤。

    咖自端倔强。吃不下,也要硬吃。

    吃一点儿算一点儿,吸收一点儿是一点儿。

    帖帖需要。

    聆自端说的。

    他看着心疼。

    总想着,这孩子生下来,件事,他就是要抓过来打一顿——太磨人了,真是太会磨人了,帖帖。

    他发现自端变的很爱照相。随身带着卡片机。看到什么都拍。也爱让人给她拍照。一张存储卡很快就满了,她就让人拿去冲印,回来逐帧翻检,选出她最喜欢的……她会写点儿东西来配图。问她这是在干嘛,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她在写孕妇日记。

    她的孕妇日记比她的博士毕业论文还重要。

    其实她不用解释,他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她上课的最后一天。

    他特地来等她下课,想接她去个地方。

    坐在车子里等,他嫌闷。

    下车来走走,就走到她上课的教室去了——这应该是他次走进她的地盘。阶梯教室很大。他从玻璃窗里看进去,里面几乎是座无虚席。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人,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教室里的音响效果并不好,没有办法还原她那柔婉动听的嗓音。他站在那里,听她讲课。

    她只剩了这一门课在教——他还记得她跟他发急,误会他干涉她的工作的时候,她激动的像个护崽子的小母狼——这个形容有点儿过分吧?也许那时候她还不够像,但是现在真是像。

    真是。

    他想,连堂上课,一站就是接近两个小时,若是可以,他这会儿就想把她给拽出来……管她呢,讲什么讲的那么起劲儿?对着他,她能一个晚上都不说一句话;攒着话,同她的学生们讲——他听着,她这堂课在讲朱自清啊。

    他国学底子不算顶好。可听她解释那几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他也知道是《西洲曲》。他跟着念出了声,眼前竟是那么一个画面,很久、很久以前的了,她坐在莲池边;他只是远远的望着,她的身边,不是他……那时候,他们才多大?

    一晃而已,十几年过去了。

    他听着她娓娓叙来,心想,那坐在里面的学生们,还是挺幸福的。

    这是她独有的一面。

    他不曾看到,他不曾分享。

    只是偶尔的,他曾赖在她的书房里,听她低低的吟哦,那些诗句词篇,在她念来,别有韵味……她专注的好像周围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她自己;他也专注的,好像周围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她一个,于是他自己手里的书,半日翻不过一页去,她在看什么,看到哪里了,他却知道。

    他母亲,和她母亲,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到医院来探望。某天他们一起讨论过帖帖的胎教问题。讨论来讨论去,哪样最好,都没有定论。最后,他母亲就说,什么是最好的胎教啊,阿端每天读几行《诗经》《楚辞》,听一段《牡丹亭》,就是最好的胎教——自端就笑。真的每天都是这样的。让她心境平和,让她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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