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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话说到这里,男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这个店里最好的家伙就是荷花了。他曾经当着全村的男人吹牛:“全大队最漂亮的就数我堂客。”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反驳他。

    于是,一个计策在荷花男人心底升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事不怕办不成。”

    龙奎那天夜里在牌桌上听到的就是这件事,而且牌友们似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哎,力嫂,你有没有听见讲,开经销店的那个荷花妹子跟上了一个乡干部。”

    “没听讲啊。怎么跟到乡干部去了?她本事还蛮大的嘛。”

    “不就是为了那农药化肥代销吗?全乡那么多经销店,不耍点手段人家会给你不?”

    “那她屋里搞到代销了?”又有一个人搭腔。

    “这还用讲啊。困了人家的堂客能不帮人家做点事?”

    “她男人晓得不?”

    “啊呀,哪里会不晓得,听说还是她男人的主意哩!听她屋里对门讲啊,只要那乡干部一来铺里,她男人就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屋里去了。”

    “哎哟,那可真是花鼓戏里唱的‘夫唱妇随’呀。荷花妹子也愿意!”

    “有么子不愿意的,她不本来就是只烂鞋子嘛,嫁人之前就困过不下二十个男人!”

    “哈哈哈——,好像你在她床铺边数过似的,有那么多吗?”

    “只会多不会少。不信你问又伢。哈哈哈——”

    第四十七章,冬天的变故(6)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着龙奎,还在哈哈大笑。龙奎涨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他没有心思再打牌了,匆匆完了那一局就说也该回家看看了。

    “人家荷花妹子现在是别个的堂客,他屋里男人都不急你急么子呀。你还是回家看好你的伟妹妹吧,梅伢子又发颠啦!”

    梅伢子这个人在前文提到过,是队上的一个单身汉,有间歇性精神病,发作时喜欢骚扰女人。有一次趁龙奎不在家时溜到他家里突然抱住义伟亲嘴,把义伟吓得哇哇大叫,是贺十老两口举着菜刀把他赶跑的。

    龙奎懒得理这些讲空腔的人,面无表情地出来往家走。他感到心口赌得厉害,两腿走着路都有点虚飘飘的,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他自己知道这都是因为荷花。他记得那次听到义伟被梅伢子抱住亲嘴时他都没有这么难受。此时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瞎操心。荷花早已是人家的堂客,她跟她男人困觉与跟乡干部困觉对你有么子区别,跟你又有么子关系。

    然而龙奎还是觉得难受。为了一个代销权就去跟人家困觉,没想到荷花是这么一个女人。她在嫁人之前的那些事不能怪她,那时她小,不懂事,都是那独眼老头子害的。没想到现在已经三十岁的人了,两个细伢子的母亲,她还做出这么没脸的事来。龙奎真的不愿意相信荷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她一直都是善良的,美丽的,高尚的,是他见到过的最完美的女人。

    可是现在,为了那个么子代销权,荷花在龙奎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全毁了。原本高高耸立于龙奎心中的那座美丽而圣洁的女神雕塑轰然倒塌,裂成了碎片。龙奎的心中一片狼籍

    “女人算个么子东西!女人就是一个bie,欠搞!”龙奎在心底里恨恨地说道。

    过完年紧接着就是春耕,要买化肥。龙奎可不愿去荷花的经销店,他是让龙元帮他带回来的。

    龙元跟着姐夫已经学完了两年的油漆匠,可以脱师独干了。但他是个毛手毛脚的人,而油漆这门活又是一门精细活,对手韵的要求比较高,所以龙元现在的手艺,用姐夫的话说是“还没到家,再练个三年五年看能不能好一点”。

    但是没等到三年五年,就在龙元脱师后不久,人们突然发现,大部分的手艺人,包括油漆匠、木匠、篾匠、补碗匠等等,都已经走到了失业的边缘。镇上有人开起了家具店,什么都有得卖,又便宜又好看。嫁女儿的人家都是去买现成胶质板的三组合四组合,根本不需要请木匠和油漆匠来家做嫁妆了。请匠人不仅要付工钱,还得大鱼大肉好烟好酒地招待,显然不划算。而且买的家具漂亮,接嫁妆抬在路上走时惹眼,喜气。虽然这些家具跟传统的木质家具相比质量要差得多——胶质板中间压着的是木屑甚至是纸屑,一套家具用不了三五年就开始塌门断腿,不像传统木质家具可以用好几代人——然而中国人似乎天生都喜欢做表面文章,面子比里子重要,这种漂亮却低劣的胶质板家具很快占据了几乎全部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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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三口之家

    龙奎去年买回来的那条小狗已经长大了,它成了忠义最好的伙伴。自从有了这条狗,忠义就没再去抓过活鸡拔毛,也不去摇猪栏和牛栏的木条了。他整天跟狗在一起。狗带着他在房前屋后的竹林里、草地上、小河边玩。门前那条小河是村里小河的源头,只在春夏雨水多的季节才有一点点盖不住脚背的流水,而在其它季节都是干的,沙土上长着一些野花野草。忠义和那条狗大部分时间就在这小河沟里玩。他拽着狗的尾巴爬土坡,爬到一半故意手一松骨碌碌滚下来,乐得哈哈大笑。

    小狗对忠义特别友好。不管忠义怎么揪它,拽它,打它,它都绝不咬它的这个好朋友。实在揪得太疼了,它自己往忠义拽的方向倒退两步,皮肉就没那么疼了。除了拽,忠义还喜欢用双手推狗的屁股。狗们有个特性,人用力推它的臀部时,它就会使劲用臀部跟你顶,你用多大力它也用多大力。玩得久了,忠义也摸出了这个规律,就经常拼尽全力用手推狗的屁股,感受着狗与他对顶的那股力量。忠义是男孩,虽然傻,但也跟其他男孩子一样偏向于喜欢武力和竞技性的游戏。这条狗是他唯一的玩伴,与狗屁股玩对顶就是他唯一的竞技项目了。他们俩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玩着。玩的时间一长也加了点增添乐趣的改进。顶着顶着其中一个会突然停止用力,这样狗和人就同时失去平衡,一起滚倒在河沟里。远远地都听得到忠义尖细地笑声。

    房前屋后玩够以后,这一对伙伴开始扩大营地,他们渐渐地走得远一些了。有时他们去龙章家里玩,有时去侧面的山坡上玩,有时又往村口走,走到两三百米的地方再折回来,也不会走太远。

    有了这条狗陪着忠义,龙奎倒省了不少心。

    贺十老头现在养了两头猪,每天在驼背上搁个背篮到处去寻猪草。而贺十婆子这一两年来往村外跑得勤了些,她是去那些有未嫁女儿的人家串门,一门心思为龙元去相堂客。义伟还是干她的老本行,每天捡柴,然后就是做三餐饭。饭做好了,她就房前屋后到处叫“忠义伢子”,找他回来吃饭。有时刚好龙奎在田里地里,三个人和那条狗相跟着一起回来。

    自从听说了荷花卖身换取代销权的事情后,不知道为什么,龙奎开始看义伟不顺眼起来。这听上去毫无逻辑,卖身的是荷花,而龙奎却恨上了义伟。龙奎自己也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的确不恨荷花。也可能是因为恨不上,轮不到他。他把厌恶转嫁到了堂客身上,对这个古董堂客厌烦起来。似乎是突然之间,他发现他堂客的脸怎么那么脏,嘴巴怎么那么大,眼白怎么那么多,头发怎么那么乱,身上怎么那么大一股怪味。

    不过尽管他看着堂客不顺眼,开始不喜欢她,但义伟是孩子的娘,这一点他是没有办法抹掉的。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跟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他也是维系父母感情的一根纽带。有时候看着义伟,龙奎心底刚刚升起嫌恶之感,但他马上又会想到这女人是忠义的妈妈,而自己是忠义的爸爸,他们是合理合法的夫妻,于是心中又会生出一份愧疚来,觉得自己嫌弃义伟的行为对不住儿子。

    义伟叫了忠义和龙奎回家吃饭,三个人一起走着,义伟就会对龙奎说:

    “又哥你看,忠义伢子玩得,面段子上都看不到眼珠啦!”她这句话是跟隔壁的立夏堂客学的。立夏堂客经常自豪地讲起她家身强玩得看不到眼珠了。

    “是呀,忠义伢子,你这个调皮鬼!”

    “你看谁像你这么调皮啊,你看伯伯家的兵兵哥哥,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在说到儿子的时候,义伟才能讲出这么长句并且通顺的话来。

    “就是啊,以后报名上学老师都不要你,这么不讲卫生!”龙奎附和着堂客。

    说说笑笑地就到家了。如果隔着墙听这两公婆的对话,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在说的是一个完全听不懂这些话的痴呆儿子。

    这一年春夏之交雨水充沛。“惊蜇一声雷,四十八日云不开。”人们都说这一年惊蜇那天大清早就打了雷,果真雨水多,连山坡上的小水塘都被灌得满满的。到双抢时节又是好几场暴雨,所以直到晚稻田犁完,这附近的几口水塘都还是满的。

    丽玲的儿子强强上小学了,所以丽玲现在呆在家里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些。虽然两公婆还是吵架,丽玲还是跑出去打工,但农忙季节和过年过节她都会回来。这年夏天她和男人搞完自己家的双抢就回娘家来帮又哥插秧。龙章两口子跟龙奎换了工,这天也在。插着秧,龙奎突然叹了一口气说:

    “唉,昨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很不好。梦见忠义伢子从很高的坎崖上跳下来,我飞快地跑过去接,没接住,他绊到水里,我怎么寻也寻不到,急醒来了,出了一身冷汗。”

    “没事,梦就是梦,有么子关系。”丽玲轻描淡写地说。

    然后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安慰龙奎,说梦都是乱七八糟的,不用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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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吃瓜

    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双抢终于忙完了。农民们可以暂时喘一口气。

    小红和小兵姐弟俩这一年春天时为图好玩,在自家的辣椒地里撒了几粒西瓜籽,没想到还真发了芽长了苗开了花,后来竟结出十多个小西瓜来。刚结出的西瓜只有黄豆大小,碧绿碧绿的,半蔫的花瓣还挂在上面。这可是小家伙们自己种出来的西瓜,看着真是可爱。可惜天公不作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刚结出来的小西瓜在风吹雨淋之后落掉了大半。后来长大的过程中,萤火虫吃叶子太厉害,很多叶片被啃成了一张张网,然后就干枯掉落了。叶子少了光合作用就不够,瓜苗自然营养不足,于是又有好几个西瓜接二连三地黄了屁股,半路夭折。最后只有三个西瓜长大成瓜。

    一放暑假,姐弟俩就每天去敲那几个西瓜,一边敲一边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声音,说:“熟了,熟了。”龙章告诉他们,没那么快,至少还得个把月。姐弟俩不信。哪能呢?都这么大了,声音“嗡嗡嗡”的。

    他们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天,终于不能再等下去了。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姐弟俩跑到地里摘了最大的一个高高兴兴地抱回家。小红站在板凳上取下菜刀来,一刀劈下去,西瓜裂成两半,露出白里带着线绿的两个圆面来。姐弟俩失望极了,笑容立刻变成了哭相。小红用刀尖挖了一小块放到弟弟嘴里,又挖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几口,淡而无味,还比不上喝井水。小红伤心地把西瓜劈成小块,扔进了猪栏里。

    过不了几天,两个小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去敲那两个西瓜,又说“熟了,熟了”。第二个瓜切开时与个大同小异,只是瓜瓤少了点绿色,更加白一些而已。

    小姐弟俩这回长了教训,约好不再去看剩下的那个西瓜,要任它自由生长。说是这么说,背着对方他们并没少去看,也没少敲。

    但接下来双抢一到,每天割禾打禾扯秧插秧晒谷收谷,两个小家伙都累得两腿酸软,短时间里倒是真把那个西瓜忘了。

    现在双抢搞完了,两人再跑去看那瓜时,瓜苗都已经有些发黄枯萎的迹象。龙章也走过来看了看,说:“这下应该真熟了。”

    姐弟俩如听大赦,一把揪断瓜蒂把瓜抱了回去。一刀劈开,红通通的瓜瓤,黑油油的瓜子。正准备吃,小红看到叔叔带着忠义在对面河堤上走。忠义横着走在前面,叔叔走在后面,忠义嘴里还“锅锅,锅锅”说个不停,叔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