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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到家里去?”他问,“姐姐还在。”

    “嗯,”林源掐灭手里的烟,“我在等你,有话跟你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

    蒋捷扬了扬眉毛,路灯微茫的光,斜斜地照进小巷,淡淡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林源感到心脏忽然跳快了一拍,暗夜里蒋捷不屑一顾,带着冷漠和蔑视的目光,竟如此陌生。林源知道蒋捷母亲对他甚为严格,养成他性格内敛,在人前,高兴也很少大笑,伤心也不会哭。他对所有人恭敬礼让,待人接物,向来温和。连自己的母亲也常赞,蒋家的孩子真的是很有教养,招人疼爱。可如今稳重里带着尖锐的双眼,真的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蒋捷吗?林源转移自己的目光,再点了一支烟,向后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吸烟,很快一半香烟成了灰。

    “别问为什么,离开他。”

    “这种没有建设性的谈话,还是结了吧!”

    蒋捷边后退,边对林源说:

    “姐姐还在楼上等你呢!看在你没出世的女儿份上,别在她面前这么抽烟。”

    “你别走!”林源跳身拦在他面前,“你死心塌地跟着周正,可你对他了解多少?”

    蒋捷站著脚步,小心退后跟林源拉开距离。

    “有必要知道的,我都知情。”

    “那他做的非法生意你也知道?他勾结南美的军事武装,向中东的恐怖组织走私军火,这些你也知情?”

    蒋捷稍稍地侧目看了林源一眼,随即平静地说:

    “周正名下的军火生意,是经过政府授权的合法经营。公司有出口权,向美国政府批准的国家出口合法数量的武器,每一笔生意,文件齐全,有据可查。周正个人的投资理财有专业的管理机构打理,税务交给专门的会计公司,涉及司法诉讼,他有专属律师团,你有充足的证据,可以交由司法途径解决,这样私下污蔑,散布不实谣言,无稽之谈,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林长官。”

    说完,蒋捷顷身,在林源摸不清他的企图的情况下,忽然出手伸向他的口袋。林源下意识伸手去挡,不料蒋捷料到他会如此,一只手将他的手格开,另一只手在他胸前的口袋处轻轻一按,“吧哒”一声响。

    “还有,以后用录音机的时候,不要用这种带提示的高级品。”

    林源尴尬地皱眉,他外衣的内袋里的确是有录音芯片,当音量过低,接收不到的时候会自动闪动提示。大概是刚才自己窜身拦住他的时候,衣服敞开,林源知道蒋捷对灯光一向敏感,尽管小灯很暗,只闪了几下,还是给他注意到了。

    蒋捷失望地低着头,调整一下不规则的呼吸,感到了心里平静,才说:

    “不说了,好不好?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姐还在楼上等你,我得去给我爸买薄荷叶,他给我们做薄荷糕吃。”

    林源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支着墙壁,他的头垂在抬起的手壁上,欲言又止,他转过脸,又再回头对上蒋捷的眼睛:

    “小捷,我是,为了你好……”

    “停!”蒋捷觉得自己的心里那勉强压下的愤怒又再掀起一角,“你逼我跟你摊牌吗?”

    他完全没有给林源反应的时间接着说:

    “你刚入警界的时候,曾经找过周正,希望跟他‘合作愉快’,可是他看不上你的狂妄,选了汤力。多年来,虽然你也一直在升官,可势力总是不如汤力,他总是比你高两级。最后,你找了另外一个靠山,帮着他打击周正,和周正背后的势力。你把自己说得卫正除邪,官冕堂皇,事实不过是你在他身上,无法谋得利益,进行打击报负而已。”

    一口气说完,蒋捷的心虽然依然跳痛,情绪却平复下来。他正视着林源尴尬不堪的脸,舒缓了口气,才慢慢地说: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你想刺激我一口气说完吗?”

    “你,”林源话语间有丝颤抖,心里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小捷,你,误会了。”

    “真让人失望啊!你,”蒋捷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难道你还看不清,我已经不是那个站在水里任你随便亲吻的,十五岁的傻小子了。我懂黑白对错,也会分辩爱恨是非,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并终生无悔。”

    林源的肩膀无力地搭拉下来,整个人有些萎糜地靠在墙上,声音里是不解和沮丧:

    “可你,为什么要选他?”

    “不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他身边的吗?”蒋捷对上林源震惊的注视,“跟你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成一家人,你是我姐一心一意爱的人,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我爸我妈真心疼爱的女婿。我会把它当做永远的秘密,不会跟任何人说,我会尊敬你,甚至配合你演戏,维护和和睦睦的一个家。只要你,别把我当小丑一样耍着玩,好不好?”

    林源垂下眼帘,心里一层一层的武装,象是腐木一班,驳落不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蒋捷猜出一切,也在意料之中。林源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你还不满足什么?我姐死心塌地爱着你,有活泼可爱的儿子,女儿就要降临,三十岁就位居高位,事业顺利,你还这么年轻,汤力的位置迟早不是你的?你要查周正,你就查,你要恨我,也尽管恨。可我知道,你是喜欢蒋敏的,她心思比谁都细,你若真不爱她,跟本别想骗她。可是,她的幸福,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爱她,和你们的孩子。摸摸自己的心,你想要的是什么?林源,那些年少的梦想,就是一场梦而已,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人不能太贪婪,要懂的惜福啊!”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一遍遍绕个不停,人却义无返顾地离开了。林源目送着蒋捷颀长挺拔的背影,走到灯火的尽头,慢慢消融在一片黑暗之中,再看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蒋捷,五岁。”

    “我叫林源,以后我给你撑腰,没人再敢欺负你!”

    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巷子深处,脸埋在双膝之间偷着哭的小男孩。蒋捷,长大了。可是,什么让他长大?是什么,让他和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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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斯和五年前不大一样了,他目前在华盛顿势力大,关系网密集,这几年是靠他不少,他的对手都把我们看成是一条船上的人,以打击你做为推倒他的缺口,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跟他划开界限,虽然这种局面可能是他故意布下的,但是,我们从中的获利还是多于麻烦。所以,这次他交待我们办的事,还是不能太马虎。”

    江山坐在周正的对面,仔细地分析给他听,“当然,要你亲自出面,是没有必要。我跟贺斯联系过,他的意思是这次我们只是个介绍人,就算出了事,要摆脱也很容易,叫你不用顾虑太多。”

    周正狠狠捻灭了烟头,另一只手扶弄眉心:

    “你觉得我应该去?”

    “也不是。从你在洪门当家,我们一直做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不利证据跟你沾边。就算林源那头翻个底朝天,也搬不倒你。这种良好记录不应该打破,况且这次两边的人都不是怎么知根知底的,你去,我和沈兵也不放心。”

    “你跟我绕什么圈子呢?到底去是不去?”眉毛皱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是不好办嘛!”江山也感到头疼。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我去吧!”角落里的沈兵忽然说。“对外就说你会去,到时候我代替你出面,这事本来就是我一直在办,就说比较熟悉,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现在风声紧,他们也不会傻到拖着非等你才交易。”

    “也好,”江山想了想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生意,用不着你亲自出马。他们知道沈兵的地位,不应该不满才对。等交易完毕,上头如果不高兴,我去周旋好了。”

    周正手指习惯性扣着桌面,良久才说:

    “就这么办吧!”

    沈兵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江山见周正从椅子里站起来,踱步到窗前,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这事儿搞定,你也歇一阵好了。你提的退休的主意我也替你想了,一下子恐怕办不到,总得慢慢地低调下来,减少活动,观察一下再做进一步打算吧!”

    见周正对自己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支胳膊支着窗沿,只顾直直看向远方,江山只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蒋捷倚着小马坐在湖边。阳光温煦,草地刚刚现绿,小马偶尔扫扫尾巴,大概是打到蒋捷,他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伸手轻轻去推小马。

    “蒋捷知道这件事吗?”

    周正回过神,嘴角边不经意露出的微笑还没有散去,

    “嘱咐过要瞒着他,可我看,他八成已经知道。跟他出去渡假的时候,他好象就猜出来我是在这里瞒着他做什么。”

    江山笑了,“谁让你找个心眼儿这么多的?想瞒他可够难的。怎么不跟他交了底儿得了?”

    “唉,跟他说,他就得跟着瞎操心。”周正向来强悍,听他叹气的时候倒是不多,“江山,你有没有这种糟遇,就是打心眼儿里想护着一个人,就怕他陷进来,染黑了他,伤害了他。可那个人别扭着呢!你怎么护着他,他也不领情,老跟你对着干!”

    “哈!”江山笑了,“不象你了啊,老大,你把我和沈兵拉下说的时候怎么一点怜惜后悔都没有?”

    “靠,废话!你俩那样儿的,还用我拉你们上道儿?再说我和七八个小混混对打,给人打得头破血流,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窝囊废?不拉你们下水拉谁?”

    “你那点儿血算什么?怎么不说你把那几个打得内脏破裂?”

    “嗯,”回忆象无声的水,静静地回流,洪叔就是因为那一架,看上自己,终于决定把他带在身边培养。人的一生很多巧合,可能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做了本来不想做的决定,就把整个人生引向不同的方向。一念之间,竟成永远。

    “正哥,蒋捷是个很独立,有主见,敢担当的男人,他爱你,就想和你并肩齐眉,而不是一只单纯享受的金丝雀。”

    五月里,一阵轻雷在天空滚过,雨刷刷地,匆匆忙忙落下来。蒋捷跑进客厅的时候,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怀里的书却抱得紧,进屋件事先找纸巾,慌张地擦书上的水痕。

    “你有毛病啊?”周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过旁人递上的毛巾,朝着蒋捷湿淋淋的头脸擦下来,“这个时候还管什么书?”

    “哎呀,”蒋捷给周正大力的挫擦弄得脸疼,“你轻点儿,我的书湿了!”

    “真是书呆子呀你!”

    “书特别吸水,晒干了也没法看了。”

    “人淋雨会生病,书也会感冒吗?”

    周正说着,拎着他的胳膊往楼上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