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惹他生气了,他才走得如此决绝。”钟离木川自己在心里如此想着。
顾才谨见他半天不应答,说道,“我还认识那冒家的公子,不如我们回蜀地去找他,一同再去找幼主。”
“如此也好,人多消息也更灵通些。”
顾才谨与那冒祈阑的后代冒品田是蜀地老乡。又因身世相近,因此常厮混在一处。
未赶多久的路,他们二人便来到蜀地祈州了。蜀地是山地,一般的农作物在这里不肯长,各家更愿意种红薯而不愿种谷物。进了祈城,见到的人影少的可怜,整个城里飘着红薯的味道。
“这是红薯味”
“午饭时间,各家皆煮红薯呢。这里土壤条件不好,只能种红薯了。朝廷也不管我们,外面也称这边为红薯城。”
“一年到头吃红薯也不成啊。”
“偶尔也会与临地做些交换,换些米面,家家户户都收着过年再蒸米面呢。”
“其实,你们或许可将红薯卖至别处红薯缺少的地方,换来钱,米面自然可以买得了。”
“蜀地乃山地,进出不易,所以城里的人其实都很少愿外出。外面人也不愿进来。”
“也是,我一路走过来,连马也骑不进来呢。”
二人一路闲聊着来到了冒家公子的家里。
“品田,我今带来一人。”
“这是”
“进里屋说。”
冒品田的家里红薯味也是甚浓,家里的摆设除了木床,桌椅,也就一个箱子。
“品田,这是钟离木川。他说幼主尚还活着,我们若跟着幼主,日后自有大展宏图的时候。”
“是的,幼主尚在。当年我去宫里将其救出,一直在外面养护着,十年未曾踏足中土。如今,他自己出走,想要复国,所以我想请求二位帮我一同寻找幼主。”
“这,这真是天大的消息,吾自当竭尽全力啊。这样,你权且先在这儿等着,我和顾兄去找一下城里的老乡绅,他消息灵通,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冒品田说着就拉着顾才谨往外冲。顾才谨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被拉着走到屋外的一墙角处。
“品田,哪有什么老乡绅啊,你要带我去哪”
“才谨,你是不是傻。他说幼主尚在,你就信了。更何况,如今朝廷势力庞大,就算我们真跟着幼主,也是自寻死路啊。”
“啊,这么严重吗?”
“违抗朝廷,你也不想想我们两家的下场。”
顾才谨慌了,拉着冒品田的衣袖,“品田,这可咋办啊!啊!”
“莫慌,我已有了法子,我们这就去官府揭发这小子,把幼主尚在的消息禀告给朝廷,朝廷发恩,说不定会解了我们的禁令,给我们个一官半职。”
“这,这不好吧,我们这样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大难当头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走!”
门内,钟离木川立在那。他本是想跟过去一同问问消息的,毕竟他们俩不知樊擎相貌音容,问也是白问。却未料恰好听到他们俩谋划这出戏来。
钟离木川暗自感叹,“人心隔肚皮啊。”他未料到忠臣后代也如此不值得信任,真是身后事谁可预测呢。若是被抛尸在淆山的二位泉下有知,他们该如何作想呢
待亲眼确认那二人走远了,钟离木川才带上剑延原路去出城了。在城外狭窄的山道上正小心地疾行着,心口又隐隐痛起来,他一手扶着山壁撑住自己,“擎儿,你又在哪思及我呢。为什么每次你给我的感受都如此之苦呢你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贸然行事了,否则只会延误找到樊擎的时机。他得立刻去西岭投奔侯孝先,凭借他的势力应该能更快找到樊擎。
第3章
化名为丁季奴的樊擎此时已早就离开了丁家庄,正携带着仁公御笔所画的游龙扇前往西岭。西岭果真是军事宝地,山地本就易守难攻,外面还隔了条大江。
江面白雾蒙蒙,只模糊地看到远处一叶木舟从雾气里驶来。
“船家!”丁季奴朝他招手。
船只靠了岸,“我可不是船家。不过,你可是要进城”
“是。”
“阁下可愿随我游江,现在天色尚早,等过会儿我们再一同进城如何”
“也无妨。”丁季奴踏上小舟。
踏上小舟后,那人便躺在了舟里,任小舟随江水而下。
“阁下可真是诗意。”丁季奴坐在船头。
“你不觉得这样在江面上吹着风是件很享受的事吗?”
“可能是。但我并不是能享受山水之情的人。阁下,若是玩尽兴了,还是尽早送我进城吧。”
“怎么,刚上来就要靠岸了”那人双手枕在头下,闭目问道,“你来西岭做甚”
“我来西岭求见侯孝先侯将军。”
“你见他作什么”
“有要事。”
“什么要紧事”那人盘腿坐起。盯着半天丁季奴,丁季奴不回话,眼神冷冷的。但怎么看着,都觉得丁季奴不像是心怀不轨的恶人。
“你叫什么名字”
“丁季奴。”
“跟着我吧,我带你去见他。”那人娴熟地拿过船桨在江水里划动。
丁季奴在后面看着他行动自然,也没多问,但心里还是保持着警惕。
上岸以后,爬过一片山林这才看到城门,丁季奴觉着自己仿佛来到了书里所描绘的山寨里头。
进到城里,城里好不热闹。妇女,老人,还有小孩都在街上吵吵嚷嚷地逛着。小摊卖些胭脂水粉,小风车等各种小玩意,还有包子,烧饼等面点。再抬头上看,山峰环绕着整座城,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此时连太阳也半吊着被挡住。
“跟紧些。”
丁季奴这才收回了心,想起自己是在干嘛。他小心翼翼地跟着,观察着四周。走过这条街拐个弯就到了候府。候府外面没人看守,那人直接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穿过院堂,遇一下人,“侯爷呢”
“侯爷在……”
“去把他叫回来,说有人有事要见他。”
“是。”下人弓着腰风一般地小碎步出门了。
“你在这等会吧。”
“嗯。”
过了半柱香之久,门外就来了一个男人,唇上长着黑厚的胡子。
“爹。”
“有什么急事,这位又是”
“这是我在江上泛舟时遇到的,他说有事找您,我就带回来了。”
“见过侯爷,也见过侯公子,之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丁季奴拱手作揖道。
“且不说冒不冒犯,得看你是否真的有要事”侯孝先浑厚的声音说道。
“这个看侯爷是否认得”丁季奴将折扇交到侯孝先的手上。
侯孝先看了折扇上的游龙,惊道,“这,这,”他又打量了丁季奴几眼,和他儿子侯丰差不多大。
“你怎么有的这把折扇”
“我先前见到了太史阁史官丁广之,他知我想复仇,便叫我来寻你,你猜一猜我是谁”丁季奴的眼神里透露着他这个年纪少有的坚毅,紧紧盯着侯孝先。
侯孝先暗想,“是前朝太史阁史官丁广志莫非”
下一秒侯孝先就双膝匐地,“主公在上,受罪臣一拜。”
“爹,你说什么呢。”侯丰不解道。
“快快请起。您是忠臣,不是罪臣。您守了樊朝十余年,我对您是既敬佩又感恩。”
侯孝先被扶起,又将折扇递与丁季奴。
“侯丰,快来见过主公。”
“这是您常说的樊朝幼主,樊擎”
“怎可直呼主公名讳”侯孝先使眼色。
“之前还骗我说叫丁季奴来着呢”
“改名换姓才能防止歹人加害,不知是侯爷的公子,有所欺瞒,在这里给公子赔礼了。”
“主公,您这可折煞死小儿了。”
“侯丰不敢领礼,此番见过主公了。”侯丰给丁季奴行礼。
“主公,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可那些探子一直很废柴,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也不怪他们。有十年我都待在山洞里,近年才踏足中土。”
“哈哈,如今主公回来,樊朝复兴有望矣,狄国的逍遥日子是该到头了。”侯孝先粗犷大笑,“今晚可得办个宴会,为主公您接风洗尘了。”
晚上侯府简直被挤得水泄不通,屋里摆了宴席,院子里又用圆桌摆了几桌,那些来的好多都是侯孝先手下的士兵,没座位的宁愿站着也要来赴宴,想一睹主公樊擎的形貌。
樊擎此时正坐在正堂上,下人把菜一道道呈上来。在正堂下面坐着的还有侯孝先,侯夫人,侯家公子侯丰,侯家女儿侯礼芝。另外,坐着与侯孝先年龄一般大的人物,徐泽庆。
“泽庆见过主公。”徐泽庆举起酒杯敬丁季奴。“如今主公归来,乃大势所趋,天助我樊朝也。”说完一饮而尽。
丁季奴站起身,也举起酒杯饮尽。
“军师歇了十余年,终有施展的机会了,且看泽庆兄宝刀未老,助主公攻略中土。”侯孝先也举酒杯向丁季奴和徐泽庆示意,然后饮尽。
“原来是军师,以后得仰仗您了。”
“主公可多食菜。”
丁季奴坐定,可面前摆的都是些大r_ou_。他脑中闪过钟离木川的样子,从前他们在山里从不吃r_ou_,就算下去山脚的镇里,镇里也皆食素,无人做r_ou_。可他此刻心里尽是恨,又凑着酒意,他拿起一只腿r_ou_就啃,他想自己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樊擎了,他要复仇,复兴樊朝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没吃多久,闲谈几句,丁季奴就撑不住了,从前在山洞里木川师父也不让他饮酒,这会喝了两碗就有些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