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渐远,心里却没有脱离追捕的侥幸,反而是种无法言说的情感,担心、不安、牵挂,交织在一起,扰乱了他的思绪。
官兵会不会及时出现?出现后会不会拆磨十一?蓦然地,这个念头跳入他心里。
事隔了这么久,他没有信心断定霍缜一定会照顾楚陶,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为了威名权位,他是否还会在乎一个没落的皇子?
我在担心他吗?
突如其来的念头窜入心房,阿丑惶惑了。
很陌生的情感,从他出门后就一直形影相随了,空荡荡的心,忐忑不安的思绪,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慌乱,似乎在此刻都找到了答案----原来他一直在担心。因为喜欢而担心,因为爱而牵挂,而牵挂的对象是那个笨笨的,一直被自己骗的小皇子。
眼前划过他拼命帮自己抵挡对手的情景;他醉酒惹人爱怜的模样;他被人甩后抱着自己痛哭的傻气;还有更早,他被惊马抛到自己怀里,一脸惊讶后,傻傻地说的那句『你好丑……』
不回头,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想转回去,永远都有机会,可是……远看江岸,景色渐行遥远,机会随着船的行走渐渐离他远去,无法再回头。
没再犹豫,阿丑站起身,跳入江水。
「喂,你疯了……」
无视身后船家的惊叫,他淌着冰冷水面,游回岸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笨蛋?可是……
好吧,他承认楚陶比自己想像的要来的重要,那就带上他好了了,与其在这里猜测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感情,不如直接把人牢牢抓在手里,直到他弄明白的那天。
阿丑回到草屋,屋里很静,楚陶还在昏睡,不过是在地上,衣襟上一片暗红,是咯出的血迹。
心被揪起,一点点的疼,阿丑忙将楚陶抱起,一边唤他,一边用手按在他后心,用真气替他舒缓虚弱的经络。
他体内毒气刚散,身子尚虚,催发真气对他来说半点儿好处都没有,可是没办法,怕这个笨蛋出事,自己的心情又变回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所以,他认命了。
良久,在气息调和下,楚陶醒了过来,在看到他的眼就是紧紧抱住他,身躯在用力下不自禁地颤抖。
「别丢下我,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很怕,怕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幼时和母亲的死别,之后和情人的分离,朋友的背弃,现在,他只剩下阿丑了。
当睁开眼睛,见不到阿丑时,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慌张,直觉告诉他阿丑走了,他爬起来想去追,可走不几步身子就撑不住了,不住的咳嗽,慌张心绪让本来受伤的心脉更乱,他连咯几口血,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会好的,很快就会好!」他反覆说着显而易见的谎言,那份坚持让阿丑看着心疼。
小皇子也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笨,他一定是觉察到自己的心思了吧?
这个让他生气又让他怜惜的笨蛋,受了重伤还一直拼命支撑,只是怕被丢弃,而害他到这步田地的自己却背弃了他,在他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毫不留情地选择离开,如果自己不回来,也许他会一直这样躺在地上,直到死亡。
不久前他还没在乎过楚陶的生死,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他是多么舍不得楚陶被伤害,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产生的?还是,一早就有,一点点累积,累积到让自己觉察到的程度?
「你当然会好。」阿丑拍着楚陶的后背,给他安慰:「别胡思乱想了,我怎么会丢下你?我只是想帮你捉鱼吃,结果不小心掉到了水里,所以花了些时间。」
一身湿衣是最好的证明,楚陶信了,问:「我们有干粮,干嘛捉鱼呢?」
「为了给你补身子啊。」
头一次在说谎时有了惴惴不安的感觉,还好楚陶没在意,内息被阿丑的真气调和,他倦乏涌上,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丑在楚陶身旁衣不解带的照料,又有良药服用,楚陶的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对他很苛刻,不许不打招呼就出门,不许离开太久,就寝前要陪他聊天……
任性是病人的专利,而且任性起来的小皇子很可口,只是暂时吃不到罢了,每每这样想,阿丑就无可奈何地叹气----果然喜欢一个人是天底下最笨蛋的事。
这晚,楚陶跟平时一样紧靠着阿丑入睡,他似乎已习惯了这种姿势,阿丑忍不住笑问:「你这么怕我离开吗?」
「哪有?我只是觉得两人靠得近些会比较暖和。」身体好了许多,楚陶已不像前几日那么惶惶无助,很嘴硬地说。
「是吗?那我走了?」欺负小皇子与其说是阿丑的劣根性,倒不如说他习惯了这种逗弄,捏捏楚陶的脸腮,作势起身要走。
楚陶果然害怕了,连忙拉住他的手,阿丑就势靠过去,道:「说喜欢我,我就不走。」
最早立下的要把楚陶连人带心一起掳到手的宏愿到现在都没实现,见他咬着下唇一副不甘心说的表情,阿丑叹了口气:「想听你说句喜欢就这么难吗?」
留下来帮楚陶调养,还随时面临着杀手追击的危险,而他居然没有后悔的感觉,要是娘知道他为了一个男人做这种蠢事,说不定会一掌劈了他,而现在他无非是想听几句情话而已,那个笨蛋却死命不开口,他越是不开口,自己就越是想听,本来只是赌气下的誓言,现在似乎已变成了某种执念,想判定楚陶对自己感情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