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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 第30节
    忽然,他灵光一闪,猛地站起来。

    他想起来了,有一个地方能找到“绝对是属于他本人的”字迹——

    当年离家出走时,随身带着的那本日记。

    苏麟飞一般地冲回家,把日记本从书橱深处挖了出来。

    被厉骞接回家之后,他本着“斩断旧日,重新出发”的原则,彻底封存了这本日记。

    就连在医院接受记忆治疗的时候也没有去翻看它。

    他自己也隐约地感觉到,里面的内容太过偏激,大抵并不是在j-i,ng神状态完全健康的情况下留下的,他想要尽量摆脱那种自怨自艾的晦暗情绪,不愿意让这种偏颇的印记影响治疗。

    现在看来,病态的情绪不但影响了他书写的内容,也影响了他的字迹——日记本上的字迹非但狂乱,而且颠三倒四,张牙舞爪,像是一个个疯狂的跳舞小人。

    可就算这样,只要用心,还是可以很容易的找到日记上的字迹与“前任omega”留下的字迹之间的相似之处——或者不如说,只要有心细看,便不难看出,这根本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情绪之下书写的文字……

    无论是大到运笔的方法、行与列的排布;小到标点符号的写法、勾和折的小习惯,都有太多的一致之处……

    苏麟强行找了两三个理由,妄图解释这种现象,却始终没有能够成功欺骗自己,只能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面前正是窗口,窗没有开,玻璃上有一个他自己的影影绰绰的映像,就像是、就像是……

    苏麟背后一凉。

    小小的惊叫了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的。

    他没有办法骗自己了。

    所有的证据,只指向同一个结论——

    厉骞曾经的那个“omega”,那个被厉骞深爱的、让厉骞在深夜里为他哭泣的“逃婚者”,就是他自己。

    第四十八章

    但是……这……怎么可能?

    苏麟眉头都要打结了。

    所以说……这人是我?

    这煮个西红柿炒j-i蛋都要做三页笔记绝大多数都“失败”的生活白痴是我?像过冬松鼠一样地往房子的各种角落里塞东西,一点提示都不留还指望被人发现的小傻子是我?无论什么东西都要亲自设计、生活细腻超越想象的j-i,ng致宝宝是我?

    “哇哦,”苏麟忍不住夸张地慨叹出声,“这要我有点……不能接受啊……”他抬手摸了摸面前桌面上显然是“别有用心”的贝壳镶花纹,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只是对生活的细节有追求,这倒无可厚非,毕竟厉骞的确不差钱,自然可以选择追求美和享受,但就是……苏麟的目光停在那本失败记录满满的烹饪笔记上,“生活能力这么差,”又扫到那些从各种死角里挖出来的落满灰尘陈旧变色的礼物,“情商还这么低……我是真的不能接受啊……”

    可字迹这个证据的指向性如此明确。

    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解释……

    并且……

    苏麟惊恐地发现,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一切以前觉得奇怪的事情立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明明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差距这么大,厉骞却毫无来由地对他“一见如故”;为什么厉骞从一开始就致力于接近他、讨好他;为什么像厉骞这样的人,会在雨夜中在他面前失态大哭……

    甚至他对厉骞的信息素不排斥,很可能……不,应该就是,并不因为“长期用药标记松动”,而因为从一开始,厉骞就是标记他的那个alpha……

    尽管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赤贫阶级,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但不可否认,在他模模糊糊的记忆中,的确有许多在富裕的环境中生活的痕迹……反倒关于贫穷的印象很少……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一直把这当成是自己爱慕虚荣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厉骞口中“那位omega”,是在一个雨夜里只身“离家出走”的;他也是在一个雨夜里,只身逃离了那个令他恐惧和绝望的囚笼。

    所以……

    苏麟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眼……

    他应该,就是厉骞的“那位”omega了……

    可既然如此,厉骞……

    为什么不肯亲口告诉他?

    许多恐怖的猜想霎时间挤满了苏麟的头脑——欺骗从来都与y-in谋紧密相关,多年的底层生涯又拓展了他的想象……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惊得他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飞快地冲下楼……

    一路狂奔到门口,打开大门……正午的阳光猛地晃得他双眼眩晕,把他从y-in暗的想象中硬生生地拉扯出来……苏麟背一凛,骤然收住了脚步:

    他没有其他的居所。

    发情期和职业更替接踵而至,他也没有更多的存款。

    如果现在跑出去,那么他……无处可去。

    现实让苏麟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片刻之前,还在嘲笑厉骞“原本那位omega”——也就是原来的他自己——不切实际,喜欢妄想,现在的他,不也一样吗?

    从之前留下的记录来看,最少他这方面,是对厉骞充满澎湃的爱意;厉骞提到以往的事,字里行间也总是透露出对于自己“疏忽”的心酸和后悔。

    反观厉骞的表现……最少“重逢”之后,是无可挑剔的……

    哪怕只是为了这短时间免费吃住的情谊,也应该给厉骞一个解释的机会。

    苏麟历来雷厉风行。一做决定,就立刻披上外套,从厉骞放在门口抽屉里留给他当零花钱的现金堆里抽出两张钱,叫了车往厉骞的办公室去。

    临走之前,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到厨房里找出最小的那把小折刀,贴身藏好,才上了车。

    厉骞的办公室在闹市区中心——他是本地区的议员,理论上来说,是需要随时倾听本区选民需要的。

    苏麟下了车,并没有直接走进去找人。而是先小心观察周围的情况:

    虽然是闹中取静的独栋,但正逢下午上班时间,在四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拐角还有巡逻的警察,一旦呼救,应该很容易能被人听到。

    各个房间的窗户也都很大,并且都是单层玻璃,没有加防盗铁栏,理论上要跳窗也并不难。

    总而言之,安全大抵还是有保障。

    确认这一点之后,苏麟才大踏步地走进厉骞的办事处。

    苏麟理性上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来,可实际上,目力所及得一切都熟悉得可怕,就连前台工作的这位女士的脸都似曾相识……

    这让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前台的行为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她显然是老员工,见过苏麟不止一次,根本不需要苏麟做自我介绍,就立刻站起身对他说:

    “苏先生,您怎么来了?那个……对不起,厉先生现在有客人……”

    苏麟“啊”了一声,正想说“那我等等”,转念一想,等下去夜长梦多,别的不说,光他自己的脑洞就能把勇气消磨殆尽,恐怕多等十分钟,他就忍不住要逃跑了……到底还是咬了咬牙:“我有急事找他。”

    说完不等前台回答,端起“正宫”的架势,一脸果决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他其实并不知道厉骞的办公室在哪里。

    只是跟着自己的本能前进。

    前台女士在一旁,尽心尽力地试图阻拦他,然而,就像他推测的那样,到底没有敢真的上来拦住他。

    任由他长驱直入,一路走上二楼,来到二楼偏南的那个房间。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隔着房门,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两个人争执的声音……

    苏麟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试图辨认那是不是厉骞……音效太模糊,听不太出来。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一咬牙,把门推开——

    果然,这就是厉骞的办公室。

    厉骞坐在办公桌后面,拧着眉,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他面前,站着一个……

    无论身高、体格、五官都和自己八成相似的人?

    这……什么情况?

    之前的推测都是错的?

    这才是厉骞的omega?

    难道……

    苏麟像是后脑勺上挨了一闷棍,脑子一“嗡’,整个人都懵了。

    他也实在没了继续玩猜猜看的心情和余力,今天一天不断地“发现真相”,折腾得他心力交瘁,实在不想继续当麟尔摩斯,事实上,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脆弱、更不堪一击,在走进这幢建筑之前他甚至还规划了撤退路线,可当超乎想象的现实真正来到面前,他不但无法逃离,他连一个像样的表情都摆不出来,只能如一根被榨干的甘蔗那样冷漠干瘪面无表情地往旁边的墙上一靠,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

    “这什么情况?三分钟一百二十个字简单地向我说明一下,谁先来?”

    第四十九章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

    “我是来和他结婚。”这是苏麒。

    “他不是我的omega。”这是厉骞。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都是斩钉截铁。

    声音互相碰撞。

    苏麟第一时间哪个都没听清,皱着眉反应了一会儿,才搞清谁在说什么,脸色更y-in了,眉间隆起一座小山包:“所以你们谁在撒谎?”

    “我没撒谎。”

    “不是我。”

    又是异口同声。

    回答的两个人飞快地偏过头彼此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接,电光火石,空气中擦出浓浓的火药味……

    苏麟抿着嘴唇,瞥了一眼厉骞,又侧过头去,把苏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两个人都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表情,哪边都看不出有任何心虚的破绽。

    苏麒急性子,不等苏麟开口再问,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丝绒的小盒子往桌面上一掷:“我带婚戒来了。”

    苏麟触电般地浑身一震。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谁的婚戒,但他就是知道——他甚至知道,这个戒指的主石,是厉骞从小时候开始就带在身边的祖母绿,一块原石拆了两个戒面,大的给他,小的厉骞自用。

    时至今日,一旦想起,心尖上还是难免要拂过一丝宛如被草叶轻轻拂过,又麻又痒的悸动……

    这份悸动推着他向前,让他足足和设计师磨了两星期,让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粉红色的期许,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