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否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是径直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见状她只得顺从地上了车。
“你是要回家,还是去哪里?”程否的声音这回带着一点慵懒和随意。
“我……”她张开嘴,刚想直接回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踌躇了。这一刻,她竟发觉她并不想就这么回去,尽管在刚刚上车之前她是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走的。
程否瞥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只是踩下了油门。“我正要去某地取件东西,完了之后再送你回来吧。”这话还是告知,而不是征询。
莫可自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就这么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她原以为这趟路程他们会就这么静默地不说话,在她的印象里程否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出乎她意料的,程否跟她说了不少话。
“我记得你高中那时候就喜欢画画,现在还在画?”他像闲聊似的问了她一句。
她本能地点头,还解释道:“我现在是一个手绘插画师,专门帮人画图,包括纸质出版物的封面、插图、小像等等。”
他不置可否地微撇唇角,在脑海里搜寻关于他对她的印象和记忆。来此之前他曾经回忆过自己以前的往事,但是关于她的那些片段很少,而且很零碎,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原因,这样的人对他来说简直跟陌生人没有两样。
“在家工作?”他又问了一句。她还是点头。
他握在方向盘的一只手轻轻敲了下,似乎在酝酿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看你好像一个人住在家,你父母……”他还在斟酌怎样的说辞才会让人听起来不像是在打探,但她表情上微妙的变化还是被他眼尖地注意到了。
莫可不自然地微微低下头,并用手指不断抿着自己颊边的头发。“我父母离异了。”这几个字她说得很轻。“他们都各自结婚了,所以……我一个人住。”
这是事实,而她也早已习惯了这个事实。而且对于现在的社会,这不算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但是在很短的一刹那,短的让她觉得大概是她自己的错觉,或者只是一种神经质般的敏感,她不太能坦然并淡定地说出这个事实。
就像是一道一直被包得好好的疤痕,它已经不疼了,也不会对那个人产生任何影响,很多时候他都以为自己遗忘了它。但是突然有一天,这道疤痕被毫无预警地揭开了,它不狰狞,也不可怕,更不会吓到人,但是一个事实却永远无法否认:它不美好。
不美好的东西,永远是让人没法有自信的。
程否没有设防这一点,他怔忪了一下。莫可的存在,以及她拥有的经历和背景,一直在他看来是个太微小的存在,所以他甚至忘了一个搞征信的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尽可能多的去了解你要打探或者接近的对象,一丝一毫都不能错漏。
但是这一刻,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前方正好遇到红灯,车停下来的时候,他转头看了她的脸庞半晌。气氛忽然安静得有些突兀,莫可有些不自在地移动了下身子。
程否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向她说对不起,说对不起似乎是在提醒她这是个不幸,但他认为,这个独自生存的女孩子,并不需要他的这种提醒,即便是用道歉的形式。
他没发现自己看人的目光比以往温和了起来。
只缄默了几秒,他决定还是把自己要问的话题继续下去。“那些街坊邻居平时还算照顾你吧?毕竟大家都互相认识这么多年了。”
莫可仿佛也亟需他跟她说话,因为只有说话才会驱散刚刚那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气氛。“嗯,是的,住在我家附近和同一栋楼的叔叔伯伯都还蛮关照我的,要是遇到我家电器坏了或是哪里出了小问题,他们一般都会很热心地帮我解决。”她的语气轻快了不少。
“这些人从你父亲、爷爷那一辈就认识了吧?”他一边掌握方向盘一边淡问,车头一转,又驶向了另一条马路。
“可以这么说。”有时候,就是因为太熟了,所以会觉得有些小小的困扰。比如她对门的张大妈,家里来了一位男同学,她也可以拉着自己唠叨半天。虽然知道是好意,但若是多来这么几次,还是让人扛不住啊!
“我看你家住的这几栋楼房,跟其他房子都不一样,这是单位分的套房吗?”
“不是,”她一点没察觉他问得越来越深入,不疑有他地回答道:“我们这1—4栋是当年我们这个村的村委集资盖的房,专门给村民住的。”
“那就是说住在这几栋的,全是你们这里当年的村民?”他像是想到什么,扬起唇笑了一下。“村民这个词……有点新奇。”
她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地不好意思了一下。按理说村民是农村才有的,城市里很少听到这种称呼,觉得新奇也不奇怪。但他们这个社区,当年是城乡结合部,本身就带着农村的影子,说是村民也不为过。只是后来城市发展了,他们这一块也随着现代经济的发展而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城市社区,连社区居委会都是后来设立的呢!
她把这段历史给他讲解了,他明白地颔首道:“所以说这几栋楼的房子只有当时的村民才能买,一般的居民都买不到?”
“也不一定,”她回想了一下,缓缓地道:“也不是只能村民能买房子,有的村民的亲戚也看重了这里的房子,托村民的关系也照样买了。而且当时有不少村民宁愿自己花钱盖楼房,也不愿住这么一套小两居室,所以房子在当时有不少空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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