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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楼里讲书先生说,每个东洲人心中都做着一个飞天儿的梦。但赵掌柜以为,依他的见识,哪怕真的有飞天儿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钦羡到失态。可是刚刚,赵掌柜以为自己不过是要接待一对有点祖产、有些存款、但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地主夫妇之际,刚一照面——
    啊啊啊啊!
    大人物,这绝对是大人物!
    赵掌柜脑子里直接给三位客人盖了个戳。
    那一家三口明明穿着最寻常的传统仕服,可随随便便一戳,仿佛周遭三尺之内都发着金光。按说,年轻人一般镇不出大场面,这对年轻夫妇面嫩得很,可气场之大辐射方圆两丈之内。人家一句话不用说,单单就站那儿,就一股浑身飘逸优雅,雍容高贵的范儿,弄得你都不好意思往跟前凑,那一刻,赵掌柜觉得可以原谅手下伙计通个报都结结巴巴的失态行为。
    然后他再定睛一看,这对年轻夫妇,男的眸若星辰,女的脸如皎月,天生一副让你连轻视亵渎之心都不敢起的美丽外表,领着一个雪玉雕琢般的小仙童……哎,就这架势,就这气场,传说中的飞天儿也就这样了,是吧?
    不管怎么说,大客户!!!赵掌柜一路客气的把这三位客人请到贵宾室,然后仔细核定来人的身份和担保额度。
    作为一个老练敬业的钱庄掌柜,赵掌柜不会在给客人办业务时三心两意,但他真的觉得每次那位美丽高贵的夫人的视线扫过来时,自己都会有一种心跳加速、仿佛回到青年时代的感觉,而当水庄主淡淡的审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赵掌柜过速的心跳和眩晕的大脑会有一瞬的凝固。
    尽管内心戏十足,多年的经验依然让赵掌柜熟练准确的核对各项文书,表面镇定如斯,这种镇定一直维持到他亲手接过水庄主递给身份担保书,吧嗒,笔掉了。
    锦缎金箔!
    赵掌柜在钱庄干了二十年,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锦缎金箔’!
    其实那就是钱庄自己出的一种担保书,方便贵人们出门使用的。当然你也可以用银票汇票,但钱庄本部颁发的担保书无疑代表着更高的身份和更大的特权。
    担保书分三六九等,用得是上好的织品,像丝缎,压花锻,缂丝,提花锦……然后把各类条款蝇头小字的绣在里面。水庄主手上这种华贵非常的缂金丝织锦代表的就是最高级类别,且不说织品本身珍稀,单是那条款用的绣工,就把山寨风险给压灭了。
    有了这个担保书,遍布全天下的利好钱庄的分铺,包括眼下赵掌柜的这里,都得把水庄主夫妇视为一等一的贵客,这么说吧,眼下只要水庄主夫妇高兴,凭着这一纸文书,他们有权利提走露水县分铺银库里所有的银子,毋庸置疑。
    年轻、美丽、高贵、富有……这,这这其实就是飞天儿吧,是真的,是吧,是吧?
    传说中的,活的!
    赵掌柜努力压抑自己的呼吸,忐忑,又好像怕惊着什么似地,是飞天儿,像飞天儿,不是飞天儿……各种内心戏已经快飙到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了。说书先生讲,每个人东洲人心中都有一个飞天梦……
    赵掌柜很难克制自己不朝客人方向偷瞟,只是每次惊觉自己失态时,赵掌柜都会努力地把视线倾斜到小孩子身上,以作掩饰。
    所以,小鹭子很快就不乐意了。
    最初的寒暄,赵掌柜就把玉树临风的水清浅给得罪了,他都自认大度没跟他计较。于是,当赵掌柜好奇视线第三次忍不住拐向水清浅时,熊孩子炸毛了:“妈妈,这位大叔好奇怪哦,他每次看过来都是偷偷摸摸的,还会脸红。”
    刷的一下子,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水夫人美目一转,赵掌柜的脸色顿时涨得像猪肝,敏感的察觉到水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背上,赵掌柜老大一把年纪了,羞愤得差点没脑溢血。
    水夫人调转视线,把水清浅搂过怀里摸毛,“鹭子莫闹,一会儿上街给你买糖糕。”
    “赵掌柜,还有哪些手续?”水庄主适时给赵掌柜解围,他早看到他家小鹭子不高兴的各种叽歪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赵掌柜麻利的翻弄着那些文件,顾不得额上的汗,仅存的那点好奇心也被打压了。
    水夫人把水清浅抱在腿上,捏着脸蛋,无声道:淘气!
    水庄主今天来这里需要办三件事。
    租船。不用说了,关系到船租付账,利好钱庄一会儿会替他们完成。
    授权。不是每个落脚的城镇都有利好钱庄的分铺,水庄主希望这一路上,他在别家钱庄也能凭利好钱庄的担保书提银子出来。至于具体操作,那就是钱庄之间的事了。
    最后,水庄主还需要一笔现银给管事。
    按照计划,此番乘船能游遍大半个东洲水路,加起来船行数月有余,相当于置办临时庄园了,日常用品、吃喝开销,趁着这会儿露水县还算繁华,得叫管事好好置办一番。除此之外,水庄主还得陪夫人逛街,弃马登舟之后骑马装就不能穿了,一家子得需要些更舒适的士子服,他老婆也许得要些首饰相搭;庄主自己也许会淘到些字画珍玩什么的……没现银就太不方便了。
    水清浅一句话把那个死胖子秒杀,后面没过多一会儿手续就办完了,水清浅为此小小得意了一下。不过没过多久,他这种得意便烟消云散。出钱庄大门左拐,就是露水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也是在这里,水清浅得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三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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