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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老光棍一个,有两间房饿不死算了。夜里也常爱出来喝口小酒,有时候醉的睡在路边也没人管,有时候半夜醒来半夜回,也因此阴差阳错的知道这女人的夜里出来是干嘛的。她给纸扎铺子里做活呢。那家铺子不大,是一个老寡妇的铺子。这老寡妇眼睛瞧不清楚了,就叫了这妇人去。但因着她的病,白天去做活怕人家没人肯买。她便夜里去,夜里把活都做好了,一堆一堆的分好,老寡妇第二天只要数铜板便是了。每日里她从老妇人那里能换点吃的,一家子饿不死算了。
    如今她站在这里,手里抱着个木板。他以为是纸扎铺子有啥需要代劳的,比如写个‘奠’字之类的。他知道对方可怜,还想着要不要提醒她可以去惠民处试试,说不定能把病瞧好呢。
    结果他一过去,李娘子不由的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才想起什么似得道,“我……给我写个牌位……老娘娘的……”
    那是一块不知道从什么上面拆下来的木板。
    算命的这才愣住了,“你过去瞧病了?”
    李娘子点头,头抬起来,把杂乱的头发往上撩了撩,脸上有些烂疮已经变成新鲜的痘疤,不是那种烂的叫人恶心的脸了。
    算命的惊讶极了:“真的……真是老娘娘给治的!”
    李娘子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点压抑的哭腔。那日她进去,头都不敢抬,大夫很温和,“没关系,叫我看看。”然后她抬起头,不敢抬眼,她等着鄙薄,等着谩骂,等着被赶出去。结果并没有,她像是在跟谁说话,只听见她道,“这便是男人不洁身自好的结果,害人害已,害一家老小。”
    没有质疑,一眼便知道不是她的罪过,那一刻她心里的枷锁像是一瞬间松动了。她小心的抬起眼,便撞上了一双温和又笃定的眸子,脸长什么样她都不敢看,只被那双眼睛看的红了眼圈。她听见对方说,“你还年轻,能坚持到现在过来治病,必是有舍不下的缘由。以后挺直了脊背活人,错的不是你。这就是被染了病了,没事,去抓几副药,吃一些,熬了再用药汤子洗一洗。药完了之后去惠民处,等会出去领个牌子,等药用完了,再过去领药。不用花费,直接去领就好了。我把你的情况都记下了,等你拿着牌子去,不管我在不在,她们都知道你的情况。千万得坚持,这个病容易反复。别嫌弃麻烦。”
    不光是查了她的脸上,还差了她的身上,她都嫌弃自己脏,可对方没有。
    她回来就想着,不管好不好,都要给大夫立个长生牌,正想着以后多留意一下这大夫是谁家的夫人呢,结果就听说那是皇太后。
    太后啊,那是多尊贵的人呀。等坚持了几天之后,真的好了。她出门来,才知道大家都给娘娘立牌位。可家里买不起牌位,她把从娘家陪嫁的箱子盖拆了拿来的,然后递过去,“等我有银子了,我给娘娘塑金身。”
    算命的点头,沾了墨汁就写。这妇人把攥在手心里的几文钱放在桌上,在一边等着。
    算命的写好之后将几文钱推给妇人,“我不收钱的,只要给老娘娘写牌位,我就不收钱。”
    这妇人一愣,以为人家是可怜她的,她把钱收回来没多言语,小心的抱着‘牌位’回去了。不大工夫,一个满身补丁,但却浆洗的干净,脚上穿着草鞋的小姑娘跑出来。这孩子六七岁了吧,看起来却只四五岁的样儿,头发黄黄的,但却也梳理的齐整,用小布条扎了个小揪揪。面有菜色,却也洗的干净。就见她从布兜里掏,一共掏出来十多个鸟蛋,放在桌上,然后道,“这是我哥掏来的,我煮的。我娘没碰过!”说完,不等算命的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就跑远了。
    算命的看着那些鸟蛋,然后小心的都收到篮子了。这是人家的骨气,他得收了。但从心里来说,是真觉得那位老娘娘说是活菩萨也不为过。李娘子五个孩子,大的十一了,小的才三岁。这不仅是救了一个人,这是救了一家子人。
    他真心实意的,以后只要写这种给老娘娘的长生牌的,他都不收钱。
    可这话一传出去,他发现他得的反而更多了。有些妇人来拿两鸡蛋,有的放两包子,有的给一个馒头,这个给两块油饼,那个给一把青菜,或是一块肉,或是二两猪油。边上买菜的大娘专门腾了一个筐过去给他装东西。这些东西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第二天,好些人就带了粮食来,好似怕给他现成的吃食会放坏了一样。大概都是怀着虔诚心态来的,条件差的尽量叫给的东西抵得上五文钱。条件好上些的,就会多给些。如此下来,他反倒是挣的更多了。
    他默默的自己也给自己家写一个牌位,心说,自己存了一丝善念,对娘娘多了一丝虔诚,好事就跟着来了。最近,随着看诊过的妇人康复的越来越多,每日了来寻他写牌位的人当真是络绎不绝。
    德海把打听的事说了,林雨桐才知道,百姓在给她立生祠。她心里滋味莫名,有时候往往是这么一些人能给人最深的感动。她看四爷,明白了四爷的怀疑。四爷认为这种变化是因为源源不断的信仰的力量在滋养他们。
    这么一想,好像也有道理。这种东西无形无影,捉又捉不住。她随即便扔过去,问四爷,“这孩子,好端端的把这事散出去做什么?”
    当然了,收获纯粹属于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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