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祥!”
“叫哥,没大没小。”
兴高采烈冲到面前的女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又迈着轻快的舞步来到身边,意有所指地看向不远处摘了头盔,正在给爱车加油料的女人,“我在上面可是为你捏了把汗,想给她留下印象,也不至于拼命吧。”
李云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她那么强,不来点狠的怎么赢啊。”
“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吗,喜欢就上去搭话。”
李云祥愣了一下,刚想说这丫头知道得不多,想得倒挺多,回头却见对方得寸进尺,竟还往他背上爬,“你给我下来!”
少女不满地哼了一声,“每次都这样,怕什么呀。”
李云祥借口要修车,叫小六子跟运输所的兄弟帮忙把不情不愿的小姑娘送回家,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换下比赛中撞坏的零件,一口气加满油,这才把车开出了修理厂。
那条白天看不见的界线,在夜晚的东海市一览无余,城市的那一边霓虹像光影汇聚的烟雾笼罩着政客的官邸,商人的洋行,灯火通明的剧院,美色如云的欢场。
偏在最值得高兴的时候,反而百无聊赖,怅然若失。
李云祥在路边停了车,迎着夜风揉了一把脸,正准备回运输所再改改车,抬头却猝不及防望见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路对面的广场上,车主人怀抱双臂,背倚车身,全神贯注不知看得是广场中央金漆剥落的蟠龙塑像,还是龙头下为了瓶底最后一口饮用水争得头破血流的乞丐。
李云祥伸手在大腿上捏了一把,笑容爬上眼角,心里喜出望外,什么百无聊赖,怅然若失,一下子都成了自寻烦恼。
手腕一压到底,油门转瞬全开,车子飞过马路,一个利索的急转弯,摩托稳稳刹停在对方身前三步远处。
“这么巧。”这话说完他才觉得这搭讪搭得有点糟心。
面前人低头衔了一支烟,东海市最好的裁缝量身定制的白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主人紧窄漂亮的腰身和英挺宽阔的脊梁,李云祥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角,手忙脚乱接住那支砸到他脸上的香烟,本能摸了把胸前口袋,又顺手按下了兜里的洋火,下车忝着脸冲人扬眉一笑,“借个火?”
两支烟,一丛火,德家三公子的进口货,连引火用得都是雕龙刻凤的洋玩意儿,李云祥就着点烟的姿势抬了一下眼,只见跃动的火光落在对方张扬俊美的脸额上,灼亮他整齐的眉梢,拉长眼睫投下的暗影,连唇角的细纹也照得清晰可辨。
近在咫尺,惊心动魄。
有那么一瞬间,李云祥感到脑中那股邪火仿佛要冲破天灵,恨不能杀尽世人,烧干东海,连天地也付之一炬。
“没输啊。”损人不利己的风凉话,德家三公子一贯的风格。
“笑话,我会输?”
“听说是个美人。”
李云祥听人戏谑,话不走心,“没留意。”
“她实力不弱。”
“再强也得赢啊,我能让你输么?”
东海这种地下赛事持续了很多年,几乎已经成为惯例,城里闲极无聊的有钱人偶尔也会开局设赌,玩玩助兴。
德三公子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押你。”
李云祥低头想了想,没答这种多此一举的话,开口反问他,“押了多少?”
游戏人间的龙王三太子一脸漫不经心,应得轻描淡写,“全部身家。”
李云祥叫鼻腔里的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回头望见身边人一头漂亮的银发泛着月光一样的白,锋利峻峭的眉眼玩味中夹杂着狠厉,张狂里又藏着一丝真纯,“那有人岂不是要输惨了。”
“利家顺家松家那帮泥鳅,输惨了才好。”
赛场连个影子也没见到,此刻听人说起,李云祥还是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三公子看了比赛?”
敖丙斜睨他一眼,“我不来,你以为那几家能让你活着走出修理厂?”
李云祥心大,反正刀没架在脖子上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所以,三公子是专门为我走了这趟?”
“李云祥,蹬鼻子上脸是吧?”
“就上一回,讨个赏?”
龙王三太子心情好,拧着眉头勉为其难垂下眼帘,“说。”
“仙乐门怎么样?”
李云祥随口说了一个他从别处听来的地方,去是没去过,只知道那是上流社会的销金窟,号称“十里光明,神仙府邸”。
“呵,胃口不小。”德三公子顺手拉开车门,“那就比比,看谁先到,输的那个——付钱。”
“……我这种穷人,哪来的钱?”
李云祥顺着对方的视线缓缓低下头,不明所以地朝自己怀中瞄了一眼,跟着只听那人笑吟吟说了句丧心病狂的玩笑话,“刚拿的奖金不少吧?”
他立在原地,眼瞧着对方旁若无人带上车门,调转车头扬长而去,连他这点奖金也惦记,还是人么?
第4章 一缕幽魂
“云祥哥,又改车呢!”
“啊,加个小玩意儿。”
昨晚的酒劲儿还没过,李云祥脑子有点儿懵,说是改车,可手底下钻头都压错了地方,要不是小六子嚷那一声,差点连发动机也废了。
他瞅着面目全非的摩托,崩溃地扔了手里的螺丝刀,垮下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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