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只有一小部分开了荒,建成了如今的西山公墓,其他绵延的山丘都保留着草木原始的繁茂杂乱。
夏札醒来的时候,是五月份,夏初的日光和暖风沁人心脾;如今已入秋,夜间无月无风,西山蜿蜒,旷远而幽凉。
“该是走这边。”夏札指着一颗树,“我记得这棵树。”
未开荒的山地长得都一样,隔了几个月,野花杂草生生落落。昨夜下了一场秋雨,冲淡了人残留的气味,很难辨别哪里是哪里。
沈衮:“好,我们就走这边。”
两人都有夜视的能力,省去了拿手电筒的不便,在夜色的掩饰下,一前一后于山间疾驰。
还好,夏札记忆力惊人,寻到洞口没费太大力气。
洞口遮挡的灌木和树枝,明显有被刚刚折断过的痕迹,彰显着有人进去的事实。
这进去的人,八成就是卢家乐。
夏札拂开挡人的枝叶:“我们进去吧。”
看着折断的树枝,想到夏札曾经沉睡的地方就这样被人打扰,沈衮神情冷然:“不请自来的人,都会吃点苦头。”
洞口矮而狭窄,仅容一人躬身通过,再加上有树木遮掩,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是山间自然形成的裂缝、还是人为凿出的洞穴。进去之后走几步,视野便逐渐开阔起来,空间不再逼仄,足够两人并肩而行。
约摸又走了上千步,两人这才走到了镶嵌着夜明珠的地方。
这时,洞内的空间愈发宽敞,宽度能容四五个人前行。四顾环视,墙壁看起来虽不光滑,却较为平整,鼻尖萦绕着一股湿潮的气味。
夏札本以为还要再往深处走,才能看见卢家乐,没想到转了个弯,便见到一个人蜷缩着躺倒在地上。
——卢家乐。
他模样痛苦,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翻转,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血管浮现,经络呈现不正常的深黑。他的嘴唇青紫,微张着有气无力地吐息,腐朽糜烂的尸气从血肉中翻涌而出。
看地上爬行蠕动过的痕迹,卢家乐应该是在里面遭受了攻击,然后挣扎着一路逃出来。跑到这里,终于支撑不下去,昏迷过去。
不知为何,狩猎者没有继续追踪他的猎物,昏迷的卢家乐侥幸逃过一劫。
依旧亮着的手电筒掉在了他身边,挣扎中敞开的斜挎包里,露出金丝镶边的铜镜一角,一看便是陪葬品。
由于过于难受,卢家乐颤抖着翻了个身,露出脖子上两个可怖的血洞。
夏札皱眉:“是尸毒,这里有别的僵尸。”
人死后心有怨念便会化为僵,僵尸分为有魂和无魂,前者没有理智,后者保留思想。无论哪一种,多以血为食,身具尸毒。
夏札体内虽然运行的是阴灵之力,却没有尸毒,更因为前世功德的缘故,身体与魂魄比潜心修道数百年的道者更干净透澈。
按理来说,如他一样的人早该投胎,魂魄转世入了大善人家,是成不了僵的。
种种缘由,令他区别于其他所有僵尸。
虽然身上不具尸毒,夏札却有清除的法子。
他蹲下身,在卢家乐掌心划开一道口子,按住他的手腕运转灵力,便有乌黑腥臭的液体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地淌出。
放血的过程中,卢家乐脸上狰狞的青筋和血管脉络渐渐消了下去,他的口中也不再急喘,原本不断抽搐的身体逐渐归于平静。
终于,黑色浓稠的液体引干净,夏札帮他止住血,将错位的右臂正了骨。
尽管如此,活是活下来了,遭此一劫的卢家乐注定元气大伤,身体有所亏损,以后的日子,如果不好好调养,容易影响寿命。
救活了卢家乐,夏札朝洞深处看去。由这里再走不远,就是放置他棺椁的地方。
片刻后,卢家乐转醒。
刚刚历经九死一生,他借着地上手电的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可怖的青筋消退,而他的掌心却多了一道伤口。
短暂的迷蒙后,他看清了身旁的夏札,顿时眼中精光大盛,语气狂热:“里面!里面有僵尸!真的僵尸!我们现在进去,应该还能看见!”
夏札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漠然:“你来这里,让身边的人担心,让陌生的人善后,就是为了这种事?”
“这,这种事是哪种事……对了,忘了感谢天师救了我一命,那东西真是太吓人了。”
沈衮冷嘲:“感谢什么,你女朋友哭着求我们救你,不正是你计划之内的事。”
卢家乐一愣,随后干笑道:“天师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装。”
沈衮怠于和他虚与委蛇。
卢家乐沉默半晌后,低笑了一声:“好吧,就算我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你们不还是来了?”
他卸去伪装,放纵自己瘫倒在地上,放血后苍白的脸格外扭曲:“既然老天给了你们异于常人的本事,帮助普通人不就该是你们的本职,我就躺这儿了,你们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吧?”
“谁说不能。”
沈衮凭空掏出一把桃木剑,握住剑柄,剑尖朝下一按。
“咔嚓——”
剑风鸣啸,七十几公分长的剑身,全部插进了卢家乐身侧的泥土中,只差几毫米就能将他刺穿。
卢家乐被刹那间的杀意骇得浑身一震,反应过来时早已双股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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