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人类无法对他们作出解答,只会因为他们的出现惊慌失措,匆忙逃离,嘴中大喊咒骂的词汇。
妖怪冰蓝色的双眼倒映着发色雪白的少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纯然,和那时候询问她的青年是一样的眼神。
他们并不畏惧自己,并不畏惧冰雪,万事万物在他们眼中都是毫无棱角的天地大美。
雪女的声音仿佛感慨般的叹息,“我想知道,火焰的温度。”
安倍晴明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徐徐然欣赏着她,“那么,请你帮助我。”
叮——
风雪加持,黑色坚硬的土地上,雪道再度延伸。
年轻的阴阳师坐在狐背,带上了地上被妖怪的威压影响难以爬起的小菊,冲向了鬼车鸟的领域。
他和贺茂朝义谈论过咒,一切咒发自于人,人言赋予了诅咒多种面貌与可怖的能力,使得自然而生的妖怪都畏惧不已。
但两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好互通的,这样的隔阂保护着人类也保护着妖怪,现在是有人在刻意打破这一层隔阂!
凛冽的冰雪过分严寒,使得奔袭中的少年的皮肤结上白霜,他紧紧咬牙,幽蓝色的双眼因灵力的涌动涨起大潮。
“小菊呀,小菊呀——”
老人呼喊着。鬼车鸟与山风缠斗着。
“小菊,我送你到你父亲那里!”
小菊的父亲一直在做着一个梦,梦里他的妻子还未离世,开春的桐花树下,夫妻与女孩玩耍,患病的妻子笑着看着健康的女儿。
那时桐花开满,春日和煦。
【小菊那么漂亮,以后一定会嫁入一个好人家哩。】
【小菊出生时我种下的那棵桐花树长得很好咧,等到出嫁的时候,正好可以让我给她做一个装着嫁妆的木盒。】
【你要说话算话啊,守着我们的女儿,直到她幸幸福福地嫁到好人家去,不要再和我们受苦受累啦。】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不过你该回去休息啦。】
【是啊,我该……休息了。】
“父亲!父亲!”
小菊扑到了她父亲的身上,呼喊着对方,眼中都是惊恐之意,而老人却似乎没有听到,一直在望着一个没有尽头的方向,漆黑的双眼倒映着鬼车鸟,喃喃自语。
你怎么……就离开了啊……
……
安倍晴明挥扇,千万滴飞来的黑血被纷涌的黄金羽阻挡,他要给小菊争取时间!
“以津真天!”
身披金羽的少女双足是锋利的鸟爪,她披羽立于高处,缓缓引颈,长睫微颤,发出了清丽悠远的鸣叫。
雪女带来的暴风雪中色泽忽而鎏金变化,金羽和冰晶遍布天际,山风逼退恶妖层层叠叠的翅羽,把它击退到两个女妖的攻击范围里。
九个黑色的鸟头节节升起,和翅膀一样如开扇般高昂,无形的音波从它的咽喉中扩散,震撼整片桐林!
距离太近,安倍晴明被这样的声音击退了一步,“唔!”
他捂住胸口,气血翻涌。
千万晶羽落下,孔武的式神将手中的武器猛地投掷出去,削断了一颗黑鸟头颅。
但鬼车鸟无止境地哀嚎,鲜血淋漓,好似要把平安京的凶灾唤醒,声音一阵强似一阵。
结着严霜的地面开始皲裂。
就差最后一击……
年轻的阴阳师撑住自己,喘息抬头,努力缓解目眩的感觉。
小菊的呼喊仍在继续,老人倒下了,少女泪水淋漓,在白藏主的结界里死死抓着父亲的手。
最后一击……
阴阳师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
一只手扶住了安倍晴明的肩膀。
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他从没有对青年有所防备过。
贺茂朝义从他的身上拿出了那根血色的羽毛,然后轻轻向鬼鸟投掷了出去。
二者间距离很远,但风雪乘住了羽毛,婉转远去。
看着这一幕,年轻的阴阳师突然瞳孔一震。
他明白了!
贺茂朝义慢慢开口:“火焰的温度因人心而异……”
安倍晴明伸出双手,释放灵力,气流激荡起他的衣摆。
任何阴阳术式的手决他都烂熟于心!
少年声音明澈:“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青年声音悠悠:“这是你在被诛戮时放出的一片羽,平安京千百人向之祈福,递上自己诚挚的心愿……”
五道划过空气的灵力轨迹冰蓝澄澈,在两人的声音中形成印符,逐渐巨大明亮,徐徐升起。
“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又经白狐之子、未来将如平安之月的阴阳师携带,经过我的手放出……上面所承载的人心与决意,希望能与这一人的妄念相抗。”
怨气涌动如河流的尖啸声里,青年垂眸,阴阳师抬眼。
“该醒了。”
“急急,如律令!”
血色的羽毛在鬼哭般的哀嚎中飞到了鬼鸟的身前,突然燃起一丝光亮。
两人声线交错:“凤凰火。”
绝丽的火焰冲天而起,漆黑的桐林光芒大盛。
漆黑一片的鬼车鸟在碰到燃烧起来的羽毛时,发出最后一声邪恶的嘶鸣,长而大的身躯从中心裂开了金色的裂缝,像是这片羽毛引燃了它躯体内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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