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方慢条斯理拉长尾音,细碎的笑意染在字里行间,只是白鸿从他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愉快感,总觉得他调子里掺了几分阴冷幽怨的压抑怒气。
他停了停,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小时候接触过……那小时候认识的人,现在就记不住了吗?”
白鸿微微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们认识吗?”
“……哈!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当然不认识。”
对方语调平平,不辨喜怒。
年轻人说完后似乎觉得心有不甘,咬牙切齿地又补充了一句。
“……替人意难平,帮朋友问问而已。”
白鸿:“……”
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既然已经暴露在了术师面前,做什么选择都已经绕不过那群人,何况凭借五条家的势力,她现在要是答一句记不住,是不是某个人立刻就能杀过来?
她沉默一瞬,换了个回答。
“我是个瞎子,先生。”白鸿满脸真诚,语气听着当真是诚恳至极:“您总不能欺负我一个看不到的,让我认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的人。”
“……真的看不到?”
“真的看不到。”
对方语气渐渐变缓,问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客气:“……瞎了多久?”
白鸿:“……”
白鸿皮笑肉不笑:“既然不认识,先生又何必把我的情况问得这么详细?”
年轻的术师一呆,他语气一软,有点说不清原因的委屈。
“……我帮人问问还不行吗?”
白鸿不再说话,对方也没有继续开口,一点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正当白鸿以为这点沉默要继续蔓延至天荒地老的时候,对方忽然一拉椅子,直接坐了下来。
“……”
白鸿等了一会不见对方有离开的打算,凭感觉转过头去,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先生,我们当真不认识?”
这一次对方沉默许久,才干巴巴的开口:“不认识。”
他相当自来熟地伸长胳膊捉住白鸿的手摇了摇,做了个相当敷衍的自我介绍:“我叫夏油杰,咒术高专一年级生。”
……好吧,的确不认识。
桌子的距离不短,对方轻轻松松抓住自己却没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
白鸿若有所思。
这小子,个头不低啊。
记忆中也没有接触过这么高的年轻人。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吗?
“夏油先生还在这儿呆着做什么?”
当第二轮沉默即将展开,白鸿主动开口,言语恳切:“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啊?”
自称夏油杰的年轻咒术师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还没。”
白鸿听在耳朵里察觉到那一瞬的迟疑,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哪里不对劲。
不是名字不对劲,而是对方听见名字的反应不对劲。
……是假名吧?
但是既然对方无意用本名和自己对话,大概也是不想深入交流。
——很好!
“您既然还有事情,我就不打扰了,”白鸿主动起身,嘴角习惯性扯出来一个疏离优雅的浅笑:“恕我失陪。”
她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已经起身,此时伏黑惠捧着两杯饮料从店里走出来,他人长得可爱又懂事,路人对他便也多了些偏爱和特权,纷纷跟着让开一条允许小孩子走过的窄路,让小孩高高兴兴的去找他的家长——
“妈妈!”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声音还未落地软乎乎的身子已经跟着扑进了迎接自己的姑姑怀里,惠高高举着两杯饮料,很小心地注意没有把它们洒在姑姑漂亮的新裙子上,满眼都是兴奋的炫耀:“东西买回来啦!”
“
小惠好厉害——”
白鸿蹲下来给了小侄子一个温馨的拥抱,只是这边她刚刚开口,身后却蓦然传来一声碎裂轰响,众人慌张尖叫四散逃开,白鸿近在咫尺却没躲开,下意识把小孩护在怀里挡住了背后飞扬尘屑,等到声音渐止尘土平息,她这才顺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
伏黑惠自姑姑肩头偷偷探出一点目光,只见姑姑原本坐着的那张桌子早就碎成了一堆烟雾中的齑粉,一道黑色人影仍不动如山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个头高挑手脚修长,一双长腿纡尊降贵曲在简单的木椅之上,满身都是未曾收敛的傲慢锋锐的年轻狂气。
缭绕烟雾中隐约可见一头白如初雪的漂亮银发,烟尘散去,终于辨清那人面容。
他很年轻,年轻地甚至还称不上一句男人,只能勉强用青年来形容;高挺鼻梁上架着精巧古怪的圆墨镜半掩着一双冰珠般剔透清亮的蓝眼珠,一张俊美非常的年轻脸庞有那么一瞬间扭曲狰狞,恐怖如地狱暴怒的夜叉修罗。
伏黑惠眨眨眼,不曾错认对方对自己的敌意,只是小孩子有着他的特权,他敛起目光,在姑姑的怀里缩了缩。
“怎么回事?”
白鸿护着自己的侄子,有些不清楚情况。
“哦,没事。”
那年轻的术师不动如山地维持着那相当狂妄的坐姿,露出个敷衍的假笑。
“手滑了一下。”
咒术界最年轻的天才如此理直气壮的如此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