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翎纵马到他身侧,勒了勒缰绳,笑道:“头儿,舍不得啊?还看呢。”
路千棠没看他,只留给他一个锋利的侧脸弧线,说:“滚蛋。”
秦欢翎吹了个满不正经的口哨,迎着快马掀起的凉风跟他说笑:“头儿,苏淮是好地方!听说过古阳城的杏烟河畔吗?啧啧,那可是人间仙境!”
路千棠头一次听说这个地方还是宫宴那天,被某位殿下挤兑在小亭子里占便宜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气儿更不顺了,只潦草地应了秦欢翎一声。
秦欢翎看他兴致缺缺,很没有眼力见儿地又说:“官家竟然让我们去古阳,头儿,去了兄弟请你喝酒!别不高兴,杏烟河畔多的是漂亮姑娘!”
那个愣头青没想到这通安慰拍歪了,路千棠马鞭一扬,啪地一声破风脆响,要不是秦欢翎躲得快,这一鞭子能结结实实抽他脸上。
秦欢翎吓了一跳,忙跟他保持了安全距离,还不死心地伸着脑袋搭话:“别生气啊!我那意思就是……苏淮、好地方!山美水美姑……酒也美!别这么不高兴。”
路千棠挑眉看他:“我看着很不高兴吗?”
秦欢翎语塞,瞧他那个“再说错一句取你狗命”脸,大实话在舌尖转了好几圈,打哈哈道:“没有没有,我这是……展望一下,毕竟我没来过,早听说了,苏淮什么都好,心里怪盼望的。”
秦欢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自顾自又说:“还以为会给我们扔到边远州郡开荒,没想到不仅不用披沙带土的,还能一睹古阳美景,啧,跟做梦一样。”
路千棠懒得理他,一夹马腹,离这个聒噪大蝉更远了点。
秦欢翎遥遥一招手:“哎!怎么又走了!”
陈宣打马从他身后赶过来,在空中甩了一声马鞭,说:“你消停会儿吧!等到了古阳你再乐!平白给他添什么堵。”
秦欢翎跟他并列驾马,不解道:“我这不是看他不高兴,逗逗他开心吗?怎么还成添堵了?”
陈宣眼角余光瞥过去,又对秦欢翎露出那种“药不医愚”的神色,半晌才意味深长地笑说:“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肠断人*呐——驾!”
陈宣撂了这句就喝马疾驰去了,秦欢翎满面疑窦,愣了一会儿才去追赶,喊道:“你刚刚说的什么?什么病、什么药的!我没听清!”
另一处的萧轻霂刚刚迎着初升的朝阳出了宫门,带着倦容进了马车,雁竹先递了杯茶水过去,说:“殿下先前叫查的薏碱草有眉目了,殿下瞧着精神不好,还是等回府再禀报给殿下。”
萧轻霂低头喝了茶水,沉默了些会儿,问他:“那支骑兵……拔营了吧。”
雁竹应声道:“是,一早就好大动静,走了没多久,这会儿估计该出城门了。”
萧轻霂阖了眼睛,说:“回吧。”
马车行至昝夜街主道,萧轻霂似乎听见阵阵马蹄踩踏声,震得石板路都在颤。
萧轻霂拨帘往外一望,只瞧见了早起摆摊的小摊贩,和正在店门前洒扫的跑堂小厮,连点奔踏的烟灰影儿都没看见。
萧轻霂颇觉无趣地靠回了远处,心里叹了一口长气。
刚行至王府门前,时常跟着卿知的小婢女就哭天抢地地扑到马车前,哭喊道:“殿下不好了,卿知姐姐今儿一早去捻梅斋拿糕点,叫王家的公子给生抢去了!”
萧轻霂没等雁竹给他掀帘,已经下了马车,阴沉着脸快步走过去,问道:“别哭哭啼啼,好好说话——哪个王家?”
小婢女抬了一张哭花的脸,凄凄切切道:“是显安侯夫人的娘家人,世子的表兄,今早碰见了,瞧见卿知姐姐上手就调戏,被卿知姐姐训斥了两句,那王公子立刻就变了脸,直接叫府兵把她拉扯走了。”
雁竹看他脸色越发难看,上前道:“殿下别动气,我这就去上门要人。”
萧轻霂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冷声道:“本王的侍女他也敢明抢,繁华日子怕是过够了。”
雁竹立刻派人去了王家府邸,又叫人走了显安侯府一趟,待进了厅堂厉声呵斥底下跪着的人:“你们真是闲散惯了,瑾王府的人他一个杂狗王家都敢明抢,你们就不敢上门要吗?”
那小婢女还在啜泣,又慌忙伏倒了身子,抽噎着道:“大人,那王公子搬了侯爷出来,我们怕给殿下惹麻烦……这才……”她话还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萧轻霂眉头紧锁,冷眼看过去,说:“卿知是先帝都批了名分的,他们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打狗还看主人呢,诸位是嫌我这区区瑾王府庙小了,不如你们另谋高就。”
底下人一听立刻痛哭流涕告罪,雁竹往前挡了一步,骂道:“都滚出去,还敢在殿下面前哭丧,滚!”
那些人立刻闭了嘴,战战兢兢地滚了出去,雁竹又给他递了杯热茶,低声道:“殿下不要跟这种杂碎动气,这几天本来就乏得过头了,身体还撑得住吗?要不要让太医瞧瞧?”
萧轻霂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自己的眉心,讥笑道:“瑾王殿下看着光鲜,多的是人等着我这病骨头入土。”
萧轻霂的那个“土”字都还没说清楚,呼吸陡然重了起来,雁竹吓了一跳,忙扶他靠在椅背上,急声道:“这些天世安殿里点的香太浓了,哪能一直泡在那种香里,和殿下的药也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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