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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靴跑来跑去。

    其实家里暖气总是很足,他甚至要穿短袖才行。可是她就得把脚部的保暖做的最好。

    指尖触到她的脚,冷的像冰。

    惟仁没有犹豫,他的大手伸出去,脱下她脚上的拖鞋,裹住了她纤细的、冻得已经僵硬的脚。

    自端像触了电一样,浑身一颤,她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听不清是什么,但是她挣脱了他……整个人向后倾去,一副要立即躲开他的样子。

    惟仁的脸顿时烧起了两朵红云。

    是他……逾距了嘛?

    他抿了唇。再度伸出手去,牢牢的把那只脚捉在了手里,然后是另一只。他扯了毯子的一角,将她的双脚包裹好,移到沙发上。隔着毯子,他用力的给她搓着僵硬的腿……她究竟这个样子在外面呆了多久?怎么整个人像一块冰坨子?

    他默默的做着这一切。

    自端木偶一样。

    他看着她。

    渐渐的,她眼睛里起了雾。

    那雾气氤氲,柔柔散开……让他的心湿润了。

    他伸出手来,犹豫着、犹豫着,终于,还是给她拂开额前的刘海。

    她瑟缩了一下。

    惟仁眼睑颤动……

    “阿端,”他的手收回来,按在沙发沿上,磨砂皮面那特有的触感所带来的温暖,让他的手心慢慢的出了汗。他看着眼前的她,轻声的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此时,他距离她是这么的近,近的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鼻端有他的味道,烟草香,和他惯用的香水,被他身体的热度,烘托出独有的、他的味道。

    风之恋。

    风之恋……他竟然还在用,他竟然还在用她给他定义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是她辨得出。

    可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眼睛里的雾凝成了水滴,在眼眶里打着转。

    “阿端。”她的样子,看的他心里发紧。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急迫,让他难受的厉害。他强压着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让她好过一点儿……可是阿端,你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顾悦怡端着一碗姜汤进来。

    “来来来,自端,喝点儿姜汤,暖暖身子。”她声色不动,托盘横在自端和惟仁中间,惟仁不得不站了起来。但是,仍没有后退。顾悦怡假装没有看到儿子的紧张,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抬手将姜汤碗递到自端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来。”

    自端默默的将那只缠枝莲斗彩小碗拿在了手里。有点儿烫手,她固执的握着。

    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瞅着顾悦怡,却一言不发。

    顾悦怡被自端那黑沉沉的眸子瞅的一愣,虽然仍在笑着,可是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不自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伸手过来,想要抚摸自端的额头,不料就在她手要触到自端的一刹那,自端躲了一下。顾悦怡的手尴尬的停在了那里,眉尖不易察觉的一蹙。

    顾惟仁心头一跳——自端也在抗拒母亲。心底的不安一圈圈的扩大。恰好顾悦怡也看向惟仁,母子俩的目光交错,不约而同的心里都是一沉。惟仁扶着母亲的肩,示意母亲挪一挪。顾悦怡心里有些个不高兴,但是并不表现出来。她站起来,轻声的说:“我让厨房给你们做点儿吃的。”话说着,她又看自端——微垂螓首,沉默不言,姿态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自端并不喜欢她,顾悦怡心里明镜儿似的。许多年了,她们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她们都知道,这样子相处,不过是因为景和仰。她们都只是不想他难做。自端的教养,也确实让顾悦怡说不出个不字来,可是今晚这样明显,还是让她心底暗暗吃惊。

    顾悦怡关上房门。

    留儿子和自端单独相处,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她此时更不愿意守着那份尴尬。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六)

    <e css=‘l4a816ce9’<e css=‘l4a816ce9l4a816ce9’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惟仁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说:“阿端,把姜汤喝了。”

    她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碗。

    热气渐渐的淡了,她捧起碗来,小口小口的喝着。

    热乎乎的姜汁滚下喉,像带着火苗,一路暖下去。

    碗底还留了浅浅的一点黄色的姜汁,汪在那里,掩着那浅浅的花纹。

    她直勾勾的看着。

    惟仁看到她唇上沾了姜汁,于是接过碗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到她的手心里,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是这么着?”

    自端浑身一震。

    手里的帕子,有织物经年日久后特别的绵软。她拿到眼前,是的,是这个……那时候,他和她一道,她喝水滴在裙上、吃蛋糕掉在衫上、吃冰激凌黏在下巴上……总是会留点儿尾巴给他收拾。他爱用帕子,每回弄脏了,他立刻回去洗,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干,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口袋里,预备下次再用。她知道了他的习惯,特地去买了一打手帕。拿回来,用丝线精心的在手帕的一角绣上两个字母:wr……他竟也一直用着。

    字母都跳线了。

    她还记得那针法。特特的去跟李婆婆学。怎么能绣的漂亮,把花体字母的飘逸感都绣出来,能衬得上那个帅帅的人……满心满意的欢喜,一针一线的,全烙在那里了。

    惟仁见她半晌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手帕,心里顿时明白了。

    他拿过来,抬起手来,轻轻的给她拭着嘴角。

    其实,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

    他只是贪恋这片刻的亲昵,和温暖。

    在他温暖的、充满着关切的目光里,自端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嘴唇嚅动。

    “你这个傻瓜……”她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惟仁愣了。

    自端摇着头。

    傻瓜,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为什么宁愿让我恨你?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你知不知道,我不愿意这样被你保护着,以你伤害自己的方式?

    这样,会把我也变成一个傻瓜。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她哀伤的眼神,看的惟仁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阿端……你究竟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只是摇头,只是说不出。

    她挣脱了他的掌握,他却倔强的再次握住。

    手被他攥在手心里。

    他微凉的手,此时也有了汗意。

    这狠狠的禁锢,只会让她更加的悲伤……自端拼命想要抑住那翻腾上来的痛楚和难过。眼前模糊的厉害,她只好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惟仁。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总是喜欢这样睁大眼睛看他,总是想要把他出色的容貌,看的清清楚楚,印在心里。

    他出色的五官,出色的样貌,没有一处不精致,没有一处不美丽。她曾经无数次的赞叹,曾经无数次的亲吻,曾经,无数次的,沉溺。

    不,这精致的美丽的样子,不是景家的。绝不是。

    自端狠狠的喘着气。

    不。她不信。

    他怎么可能是景家的子孙,怎么可能是景和仰的儿子?

    她只要看到这张脸,就根本不需要烦恼,根本不需要痛苦,根本不需要在这里……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惟仁也看着自端。

    她眨着眼睛,那长而翘的睫毛,像是两片羽毛,在慢慢的扑扇着,直扑到他的心里去……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他沉醉在这双眼睛里;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然而伸出手去,是再也扑捉不到……

    佟铁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到这样的情景,推开门的动作,迟滞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七)

    <e css=‘d9b4e93’<e css=‘d9b4e93d9b4e93’陈北站在不远处,看着老板平伸的手掌缓缓的垂下来,在身侧,握成了拳。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老板在那一刹那迟疑了。此刻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可是下午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就这么跑到了他脑海中来……

    过了约定时间,他没能接到太太,看着老板坐在嘉堂会所大厅里,形只影单,不知为什么,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定了定神,走过去。

    老板看他。虽然已经打电话汇报过了,他还是开始解释:太太早上就出门了,没回家也没跟家里联系;柳荫街和乌衣巷也问过,今天没有回去;手机是开着的,可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只见老板一双剑眉微微一蹙,手一摆,要他收声,然后抬腕看了看时间,稳稳的起身,穿过大厅,进了电梯。他急忙跟上。

    “电话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

    “是。”他心里暗暗叫苦。

    过了一会儿,老板似是闲闲的问:“车子有gprs啊。”

    他心里直骂自己是猪。单知道从手机上想办法。

    “查。”

    “是。”

    出了电梯,老板脸上浮起微笑。

    他看着老板的表情——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客人们都已经到了。

    除了他之前很好奇的苏莓果小姐,还有三位,苏小姐的未婚夫,景小姐和景小姐的朋友。老板见到苏小姐,很热情的拥抱。他在一边,趁机细打量了一下苏小姐,的确是大美人。他忍不住比较:苏小姐比景小姐要斯文一些,但比太太要活泼许多——他开始想象如果今晚这三位在一处,这屋子里该是什么样的情形。然后就忍不住叹气……他进出包间几次,都看到老板和他的客人们谈笑自若。直到散了席,坐进车子里,老板整晚没有露出明显的不快。

    他看到老板闭上眼睛,然后听他说了句:“去乌衣巷。”

    司机周师傅应了声“是”。

    老板手扶着面前的搁板,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板。老板声音里压抑的怒意,和暗含的紧张,就从“去乌衣巷”这四个字里突然迸发了出来。

    他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寻常。老板提醒他去查车子的gprs。这一查吓了他一跳,车子竟然在东区交警大队。他赶紧打电话给林少新,让他去东区警局。十分钟后接到林少新电话,确定了不是车祸;他一口气还没松下去,林少新就说人给送医院了,但是医院那边说,没有办手续就走了……他那会儿真的有些慌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握住电话的手都要渗出水来了似的,于是赶紧进去告诉老板。

    老板看起来稳稳的、镇定如常。只是示意他知道了。

    他想问下面怎么办。

    可是老板没有表示。

    看着老板的样子,他忐忑的心渐渐的稳下来……也是啊,有林少新在警局盯着呢,慌个什么劲儿?

    他出来以后没几分钟,老板也出来接了个电话。

    老板坐在屏风前的红木椅上。隔得远,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收了线后,老板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还研究了一下茶几上的玛瑙水仙。

    他不知道老板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但是从那一刻起,直到现在,老板的眼睛里,殊无笑意。

    他松了松领带。

    往乌衣巷走,照例要有很多明哨暗哨。好在他们的车号是经过备案的。饶是这样,有些盘查程序也少不了。今天好像遇到的盘查格外的多。他就看到老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没等到巷口,老板已经喊了“停车”。然后不待车子停稳,自己开了门下车。

    他跳下车子,看着老板迈着虎虎生风大步子,很快的往前走。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