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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网之隔 第36节
    她去问伦娜,伦娜在学校的成绩平平,算不上高也算不上低,按照这样下去,她可以申请全英排名靠前的公立学校,但离名校还差了一截,柯稚言冥冥之中觉得伦娜可能与她上不了同一所中学了,但至少她们还会在一个球馆里打球。

    伦娜笑,问:“你觉得等我们上中学后,球技还会停留在现在这个水平吗?”

    她勾着嘴角半是嘲笑地笑着,好像在笑柯稚言的想法太幼稚似的,“等那时候,我肯定已经去国家队了。”

    伦娜的偶像是中国队的第一单打选手杜玄雅,她于两年前的雅典奥运会上夺得属于中国队的第一百金,并于去年的世锦赛上夺得女单冠军,完成了大满贯,是全世界第二个女性大满贯获得者。

    伦娜想去国家队成为一名职业乒乓球运动员,在国际赛场上与杜玄雅交手,并成为第三名女性大满贯获得者。

    她仗着身高优势,手臂轻轻一伸就勾住柯稚言的肩膀,半低下头来凑在柯稚言的耳边说:“kid,到时候你会来为我加油吗?”

    柯稚言打个激灵往旁边蹦了老远,伦娜今年十三岁,身子早就开始抽高进入发育期,她知道的东西多,调笑起柯稚言来得心应手,调戏后就笑着看柯稚言的反应,逗小孩儿似的,伦娜哈哈大笑。

    柯稚言红着脸还不知道她们刚刚的距离在成人看来算什么,她只觉得对方凑她太近了,连柯律言都没这么近过。她看着笑弯了腰的伦娜,一声不吭,在心中默默想:到时候我站在你旁边的领奖台上。

    伦娜一直在为了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而努力着,柯稚言常常给她做陪练,在赛场上扫除本半区的球员后到决赛与伦娜汇合,比赛结果多半是柯稚言略胜几分。赛后她们两个一起分析比赛,柯稚言指着自己的得分点教伦娜怎么应对。

    2006年的春天,世界青少年乒乓球夏令营在中国河北正定的国家队基地展开。这是中国国家乒乓球队为了应对ittf针对中国队逐渐一家独大的局面而进行“养狼计划”中的一个活动,“养狼计划”顾名思义就是中国队派教练交流,同时帮助训练各国年轻运动员而展开的一系列活动,日本队日后的队长白川伊苍就是此计划中的一个典例。

    这一次的夏令营活动,中国队不仅会派出资深教练和国家队来充当陪练的队员,而且更会有中国各个省队、各国国家队来挑苗子,也就是说只要能进入夏令营,那么就算得上是半脚踏入职业圈内。

    可惜分到柯稚言这个球队的名额就只有一个,有资格报名的都被混在一起打晋级赛,打到最后,决赛内就只剩下柯稚言和伦娜。

    伦娜今天看起来非常紧张,往日还和柯稚言打打闹闹一起登场,今天却撇下柯稚言独自一人来,后者一脸不解,坐在挡板后整理队服和毛巾时,柯稚言还小声用中文叫了叫离自己三四步之外的人。

    柯稚言教过伦娜简单的中文,她教了自己的名字和伦娜的全名,但是今天伦娜仿佛没听见似的,等整理完后就进入场地开始活动。柯稚言也赶紧揣上毛巾进入场地和伦娜适应球桌及乒乓球。

    她知道伦娜其实是听见了的,只是故意不想跟她说话,柯稚言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场比赛对伦娜太重要了,可就算如此,她在伦娜心里难道连一场比赛都不如?

    伦娜太过渴望比赛,手底下反而放不开,接球时犹豫不决,处理旋转时畏畏缩缩,大的失误不常见,就是太过保守了一点。

    柯稚言打球靠脑子,她有些天赋,在赛场上冷静果断,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因此看见伦娜打成这样,立刻就反守为攻加快了进攻速度和力量。伦娜害怕输球,出手的第一反应是保守一些,不要出现失误,但她想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柯稚言抓住漏洞。

    这是伦娜打过的最差的一场比赛,她的优势和擅长点完全没打出来,甚至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柯稚言一板又一板打的晕头转向。原本被誉为伦敦赛区一颗冉冉新星的她反而在观众与英国各大教练面前做了他人的陪衬。

    柯稚言大放异彩,在决胜局上面无表情面对伦娜时的照片登上了第二日的报纸。

    她拿到了世界青少年夏令营的一张门票,并且让时任的英国国家女队主教练点头称赞。

    获胜后直到颁奖时,柯稚言都还是懵着的,老实说她对这个名额和这个冠军并没多大概念,她只知道伦娜对此看得很重并为之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对她自己来说,这些都比不上一次比赛的胜利来的重要。

    但是伦娜好像生气了,自决赛的最后一个球落下后,伦娜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甚至于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柯稚言用了一整场颁奖典礼和赛后采访拍照才大致想明白伦娜的这个表现应该是生气了。

    柯稚言想过要在赛后道歉,但是伦娜在采访后就回家了,柯稚言作为冠军被抓住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赛后她又去了伦娜家,但伦娜根本不见她,柯稚言没法,只能写信放在伦娜家门口道歉。

    柯稚言是茫然无措的,她知道伦娜生气是因为输了比赛还丢掉了名额,但她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生这么久的气,她们是朋友不是吗?伦娜从前也输给过她,以前都好好的,可为什么这一次会气她那么久?

    道歉信在桌上展开,信纸上印着是伦娜最喜欢的米奇,她花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本迪士尼正版的笔记本作为道歉礼物。柯稚言用钢笔抵着头想语句,眼角不小心瞥到旁边的柜子。

    那张柜子内放的全是她的奖杯和证书。

    柯稚言眼前一亮,赶紧写下:比起我来,你应该更适合参加这一次的夏令营活动,我会跟教练说的,我自愿放弃名额,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了。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对吧?

    伦娜想要名额,柯稚言想要胜利,只要她放弃了名额,她们俩个就还会是好朋友。

    柯稚言喜滋滋地装信,在信封上认认真真用中文写下自己的名字。

    柯律言双手c-h-a兜晃进来,倚着大开的门扬了扬头:“妈咪让我来看看你的手。”

    柯稚言慌忙把信夹在旁边的书里,露了个笑,把右腕对着柯律言,“已经结巴了,就是周围有点痒。”

    柯律言“哦”一声,“不疼就行,我跟你说你不准抠啊,小心以后留疤。”

    柯稚言笑着点点头应下了,柯律言这才挑眉示意桌上:“刚才你藏了什么东西?信吗?你这样的居然会有人喜欢?是哪个小男生瞎了眼?”

    她跟伦娜冷战的事谁都不知道,柯稚言不敢说,怕被柯律言嘲笑自己脾气太坏把唯一的好朋友也给气走了,于是现在就只能起身臭着脸撵柯律言:“你出去啦,我要换衣服去球馆了,你陪我吗?”

    柯律言捂着肚子挥挥手,被柯稚言推出门后脸色也冷下来,“你自己去吧,反正你认识路。”

    今天晚上是伦娜自决赛后第一次约柯稚言,地点在球馆,伦娜说既然大家都在放假,那她们也就可以在球馆里肆意聊天。

    柯稚言把伦娜扔在她家花园内的纸条仔细地捋平压在自己的奖杯底下,她把这个约看做是伦娜原谅她的前奏。

    既然伦娜都主动约她了,那么只要她把道歉信给伦娜,然后再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退出夏令营活动,这样的话,她们就又能够一起玩了。

    柯稚言把信小心地揣在怀里去球馆,天色暗下来,球馆内空无一人,她站在场馆的门口,眼前是一片黑暗,身后的窗户外有星子若影若现。

    柯稚言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两三下,还是决定闯入黑暗内去开灯,至少等会儿要来的伦娜就不会害怕了。

    柯稚言握紧球拍一步一步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开关处去,手伸出来还抖个不停,小心地在墙上摸索着,柯稚言吞口口水,一切被柯律言威胁来看的恐怖片现在不约而同地在脑中上演着,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步一步朝她而来,墙上好像有什么在蠕动着,只等一口咬掉她的手。

    终于,她碰见一个开关。“吧嗒”,场馆内终于亮起了第一盏灯,一张乒乓球桌被照亮,球馆内也有了光。

    伦娜就站在唯一一个门边,她不知道站了多久,柯稚言愣住了,从刚才起,伦娜就一直站在她身边吗?那她为什么不出声?

    伦娜朝柯稚言勾出了一个笑,她抬手关上门,“咔哒”,是门上锁的声音。

    伦娜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近她,脸上的笑还没放下去,柯稚言对着她露出一个笑,笑得眼睛都弯下去,“伦娜,晚上好!”

    她还没变声,声音是清脆的童声,说话声音一大一些就充满活力,柯稚言把手中的信伸出来, “这是我写给你的,你愿意原谅我吗?”

    伦娜走得近了些,她脸上的笑还没放下去,柯稚言感觉到今天的伦娜有些不太对,她脸上的笑就像是被画上去一样,看久了觉得诡异,再靠近些,又像是冷笑。

    柯稚言打了个冷颤,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伦娜终于说话了,她说:“你这个怪胎!”

    柯稚言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她忽然觉得右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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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世乒赛一天一天走近,单打的几个名额都挨个被定下来。王璎、孙钰晴、蔚橙、柯稚言、赵韵涵这几人最终都有惊无险地拿到单打资格,此外柯稚言今年还被额外给了一个双打名额——跟蔚橙一起。

    柯稚言听得心里一跳,脸上倒没什么表示,斜斜地看了眼站在她左后方的被几个队友隔开的蔚橙,蔚橙看着宣布名单的钟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柯稚言收回视线应了声,蔚橙的声音紧跟在她的尾音之后,这代表着她们两个对双打阵容都没意见。

    封闭训练的第一天就从双打开始,早上的任务不是太重,陈指盯着柯稚言和蔚橙两人先跑了两公里就当做是热身,接着直接开始默契练习。

    她们两人都不是双打出身,比起蔚橙来,柯稚言的打法和性格也更加不适应双打,因此要想先打出成绩,就必须要重头开始练习默契。

    陈指对这一项原本信心满满,毕竟两个人同吃同住这么多年,关系如胶似漆整个国家队都知道,再加上此前也有过双打经历,虽然成绩都不是很好,但肯定还会有默契的底子在,就算再不济,两个人总还能为对方着想,铺铺路啊,救救球啊,都是顶尖运动员,只要对方创造了机会就基本都能把握得住。

    事实证明陈指还是太天真,他只想到了两个人如胶似漆,吵架冷战这一观念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柯稚言跟蔚橙怎么会吵架呢?

    国家队里谁都受过柯稚言这死小孩的冷脸,唯独见了蔚橙就眉开眼笑。好,就算是这死小孩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臭脾气,可蔚橙是谁?整个国家队中出了名的好脾气,对队友温柔以待如沐春风,大满贯小姐怎么可能会无端发脾气?

    大满贯小姐被人定了性也不觉得委屈,她脾气好凡事看得开,有些东西也不爱计较,每天面带微笑多好啊,别人看了舒服,自己也有活力,不是都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差吗。

    陈指看见两个人毫无章法的双打后气地摔拍子骂娘,大满贯小姐看一眼依旧沉着脸还把脸侧过去不看她的搭档,心里也委屈,她自认没做错什么,这场冷战由柯稚言单方面发起,她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柯稚言看上去并不打算解释,连辩解都没有,她只是侧着脸不看任何一人,视线是被放在地上的,让正在气头上的陈指看来这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蔚橙无声地叹口气,还是硬着头皮出来解释,她开口的时候下意识地把左半边身子往前送了送,柯稚言就站在她左边,现在有半边身子被她呈一个保护状态之下护着。

    柯稚言的视线飘了飘,飘到蔚橙突然拐出来差点撞得她一趔趄的左半边身子上,她们俩的肩膀挨着,体育馆内穿的薄,运动t恤下面就是对方的温度。

    蔚橙在下意识地护着她。这个认知让柯稚言不知道是开心好还是难过好。

    蔚橙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偏偏遇上自己了呢。

    蔚橙又是赔笑脸又是下军令状,好说歹说连脸都笑僵了才把陈佶哄走,陈佶去喝口水冷静一下,亦是给自己俩最出色的弟子留下一些私人空间。

    蔚橙目送陈佶走了,才转过身沉下脸对着柯稚言:“聊两句?”

    国家乒羽中心基地的乒乓球馆前有一块老大的绿化草坪,周围种了树,遮y-in好,就是蚊虫多了点。蔚橙在前面走,柯稚言双手c-h-a着兜慢吞吞地跟着她,两个人在这里寻了块干净的长椅。

    柯稚言当然知道对方想聊什么,无非是最近突然转变的态度和莫名其妙的冷战,她在蔚橙开口前就已经想好了答案,捅一些小时候自己跟伦娜的相处模式出来,再跟她说自己在球场上狠不下心,如此一来九假一真的借口连柯律言听来都不会说什么。

    她也不是要一辈子都拿这个态度对蔚橙,只要这一段时间就好,再给她一点时间,最多半年,等她能控制好自己并且把这段感情压下去后,她就又能还蔚橙一个压着眼睛笑意盈盈的小跟班柯稚言。

    蔚橙继一时脑热把人叫出来谈话后又毫不意外地大脑当机卡壳在原地,柯稚言在想答案的时候她也在想要怎么开口。

    其实蔚橙不是一个会能言善道的人。国家队内论嘴皮子利落的主力要看王璎和孙钰晴,两个人两张巧嘴能把石头说出花来。蔚橙就不是,蔚橙属于埋头做事的那种,说得通俗点叫纸老虎,平时凶巴巴堪称国乒一霸,其实都是师兄师姐们宠着护着,真要她站出来独当一面她就蔫了。

    蔚橙今年还没过23岁生日,从心理角度来说,她自己都还当自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能对着柯稚言来说教。

    两个人坐在一张长凳上各自挨着边,中间空出的地方能供摩西簇拥着众人行过。蔚橙挠了挠头,控制一下面部表情后边回忆边学着杜玄雅当年对她说教的样子。

    “稚言啊,我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问。但是这些都是你的私事,你是职业球员,上了球场就要拿出职业态度,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是现在我们俩是搭档,你能不能稍微……”

    “我会尽量打好球的,不会影响你拿名次,也不会再让陈指骂你一次。”

    蔚橙说了一半的话被柯稚言打断,柯稚言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我会在场上尽力配合你。”

    诶诶诶?蔚橙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乍一想好像这次聊天挺成功,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稚言这是默认了她对自己有意见还是确实发生了什么事?

    蔚橙怼着这个问题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好几天,整个封闭训练也才四十多天时间,她还没有想明白,双打和单打也没有训练明白,巴黎世乒赛的前奏就已经打响了,央视记者、乒乓球专刊、巴黎世乒宣传片、ittf要求上传的各种文件纷至而来。

    国乒领队郑师渠已经先与大部分教练们前往巴黎踩点,柯律言发来短信说自己已经买到了整个比赛的全套门票,蔚橙上交了手机,行李全都被打包好,还记得额外带了一袋柯稚言爱吃的零食。

    飞机一飞冲天。

    巴黎世乒赛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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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前,柯稚言抬头看了看天。

    五月的巴黎阳光明媚,虽然比起中国来还是显得冷了些,不过至少比说变天就变天的伦敦好。

    柯稚言对法国的映像不错,法国人随性又乐观,骨子里全都是放荡不羁,连国王都束缚不了。柯稚言觉得,如果有一天蔚橙要选择定居地的话,法国是个不错的地方,适合她,蔚橙的性格在这里肯定能玩得开。

    球队住的酒店与体育馆相距不远,隔了条塞纳河,贝尔西体育馆就坐落在河畔。

    今天是开赛后的中国队单打第一场比赛,柯稚言今年是三号种子,跟排在她前面的蔚橙、赵韵涵一样都直接跳过小组赛。

    今天也是她们第一次进入体育馆内的赛场,一进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满眼红色,观众席的座椅、场馆内的上色、地胶,甚至是观众席上满满都是红色,像是中国队的主场,亚洲人占了半数。

    现在同时进行的是几个小组内的八分之一决赛,中国队的几个人运气都还不错,分守不同半区,半决赛前基本不会对上。

    蔚橙的比赛就在柯稚言旁边的场地内,顺利拿下第一局后,柯稚言分心看了眼旁边。蔚橙恰好赢下一个球,也许是这一分拖的太久,蔚橙握拳吼了一声当做给自己鼓劲,场外指导陈佶一直在鼓掌。

    钟导伸手拍拍她拉回她注意,柯稚言收回视线,掩饰性地喝口水,钟导训斥着:“比赛呢,你又开什么小差?你下一局再试试换种打法,现在世乒赛刚开始,你趁着这几局先热热手,等下一场也好应对。”

    这一场的对手比起柯稚言来说经验与球技更加不足,因此在赛前准备时,陈指与钟导都一致认为该把这一场当做热身赛,把封闭训练的成果在这一场一一试验过,仔细感受球馆内空调的风速、场馆大小及大赛来临时的心态对处理球时的影响。

    柯稚言应一声,第二局开始后换了发球,正手与反手的几种发球轮着来,倒是用惯了的逆旋转发球被暂时收起来。

    这一场比赛被柯稚言拖的时间有点长,八分之一决赛打出了决赛的时间,蔚橙比她早结束半小时,收拾了东西后让陈指先回,她自己在运动员通道口附近找了个隐蔽些的位置盯着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