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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网之隔 第40节
    孙钰晴:“就她?练体力?她要是能良心发现练练体力,体力渣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陈奂:“钟导、陈指肯定会欣慰的。”

    三个人一唱一和打死都不相信眼前的场景,连带着其他队友也纷纷围观,眼看早训即将开始,黄子耀只能动用自己的队长身份,像撵刚下课的小学生似的把队友们全都撵回球馆内训练。

    黄子耀走在末尾,转出运动场前他又看一眼跑道,柯稚言还在跑,速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接近于拖着双腿,但是她依旧还在坚持跑没错。

    快到一万了。

    柯稚言明显感觉到额角的汗,她只穿了一套平常训练服,但是跑到现在短袖和短裤依旧碍事到想要把它们全脱掉。

    后背上黏黏糊糊全是汗,肺快要炸裂,每一次的吸气都带来极大负重感,双腿也疼,累到抬不起来,仿佛已经从自己身上脱离。

    第一天的一万米跑得她筋疲力尽,跑完最后一步后累到连一步多余的迈步都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体力用时方恨少,现在她总算切身明白了国家队体力渣的称呼在她身上有多贴切。柯稚言仰面倒在跑道上,胸脯不住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国家队有哪个职业选手是连跑个万米都能要半条命的?连二队都能每年一测合格率百分百,也就只有自己才半死不活。

    以前蔚橙在时常常拖着柯稚言早起跑步,美名其曰练体力。柯稚言嫌累也自信自己在赛场上能应付得来,因此常常能翘就翘,实在翘不掉被蔚橙拖着走时,也只是在跑道边抱瓶水能偷懒就偷懒。

    蔚橙跑完步后过来擦汗,一看她连汗都没出的脸就明白她在偷懒耍赖,脸立刻就板起来:“稚言,你的体力必须要跟得上比赛结构。”

    其实不光是蔚橙,体力这回事就连钟哲明和陈佶也时不时耳提面命叮嘱她去练,她偷懒耍滑功力一绝,有人盯着就装模做样。

    体力练起来太耗时间,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待在跑步机上,还不如动动脑筋考虑考虑该怎样有效分配现有体力。

    但是巴黎世乒赛上的事让柯稚言仿佛一夜长大。她自巴黎回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现在终于能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她也终于有时间去仔细捋一捋最近的事。

    然后她发现这些年她在蔚橙面前太过肆意妄为,蔚橙凡事都由着她,她就真的任性无礼,把所有的举动都看作是理所应当。

    现在蔚橙不在她身边了,她也该学着成熟一些,把以前的懦弱和懒惰收起来。

    柯稚言想让蔚橙看见一个不一样的自己。蔚橙拿现在的她还太小不懂事来当做借口,那等蔚橙回来,看见一个成熟的她呢?

    柯稚言想象不到那时的画面,有时候期待越多,反而就越难以想象还能够做些什么。反而想得少一些,一门心思跑步,就像是一门心思打球一样,享受纯粹的快乐,反而能多一些收获。

    柯稚言一圈一圈地跑下去,前一周每天都有人来围观,到第二周时大家已经慢慢地习以为常。

    连陈指都激动地每天站在场边风雨无阻,仿佛柯稚言现在跑的步都是以后咬过的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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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员们训练起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周末没有假期,在枯燥的训练中能使人支撑下来的也就只剩对于项目的热爱和对冠军的渴望。

    六月的乒超联赛开始后,柯稚言就把自己的晨跑计划连同体能教练给她安排的体能课程都跟随着时间做了稍稍调整。

    乒超第一阶段一周两场比赛,一次主场一次客场,也就是说一周里有两天比赛、两天在天上飞,剩下三天就要快速调整状态以应对下一周。

    之前定制的体能课程每天要耗费掉大量体力,这在比赛周自然不可取。

    柯稚言迫不得已,找了在国家队的体能教练重新商量。

    其实在此之前整个国家队都不相信柯稚言能对着体能坚持这么久——她不跑上一圈还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就借口自己发球没练好堂而皇之开溜就已经是好事。

    众人整天没事干就往在练体力的柯稚言身边凑,一时间国家队的c,ao场和体能房成了香饽饽,热闹到连隔壁的国羽大兄弟们都在女队队长王梦婷的带领下前来围观。

    这种围观一直持续到六月份乒超联赛开始,诸位吃瓜群众都纷纷回各自的俱乐部与队友磨合准备比赛,男女两队赛事时间不一样,赛程又如此密集,每年的这时候男女队基本都无缘见面。

    周围一下子散去一群人让柯稚言轻松不少。今年b省队少了蔚橙,一单由柯稚言顶上去,她身份一变从小师妹成了大师姐。

    b省队的队友们要么年纪大资历没她高,要么年纪小资历比同时期的她更低,总之不管是哪个,碍于柯·臭脾气魔王·稚言在国家队横着走的威名,没一个敢上来烦她。

    除了孙钰晴。这家伙依旧顶着二单头衔稳定发挥,年纪处于黄金时期,单打冠军没拿多少不过却跻身主力阵容。她野心没那么大,不一定非要大满贯不可,在国家队和省队俱乐部倒是活得洒脱。

    ——也理所当然有比别人更多的空闲时间。

    柯稚言这个假bbc在她身上学到不少成语,比如说小人得志、幸灾乐祸、胸无大志……

    孙钰晴拎着球拍嘚瑟地从她面前走到对网去,拿乒乓球在球桌上弹几下,一盘课外切磋从她的发球开始,“小孩你知道除了这几个词之外,还有一个成语叫狐假虎威吗?”

    柯稚言接发球,反手轻搓过去,“那你跟陈奂还真是天生一对。”

    “不好意思,有靠山就是比你好一点。”孙钰晴正手摆短,乒乓球擦着网过去没有碰到,旋转刚刚好,她在心底给自己比个“yes”。

    柯稚言朝前蹭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打了半出台正手长球。

    一个送命球,这球要是打不出来,那自己就不用在国家队混下去了。孙钰晴心里想着,手底下快拨,一板得分。

    喜滋滋地做个庆祝手势,孙钰晴抬头看过去,柯稚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把自己说过的话回想一遍,大概有了猜想,“所以蔚橙还没联系你?”

    柯稚言没吭声,轻轻点一下头就转身去捡球。孙钰晴拿了球拍走去对面靠在球桌边缘,等柯稚言回来后又问:“所以你也不知道她转去了英国治疗?”

    柯稚言把球和球拍摆好放下,自己靠在孙钰晴身边,这次摇摇头,“她没跟我说,不过我知道。”没等孙钰晴表达自己的疑问,她又补充:“医生是我姐姐联系的。”

    既使不明白具体状况,不过孙钰晴还是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哀怨气息。孙钰晴想安慰这小孩来着,可是话到嘴边也只能叹出句“你们两个啊”,曾经那么要好,怎么现在就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搞成这样?冷战也不过如此,可偏偏两个人都缄口不言。

    半响,孙钰晴抬手揉揉身边小孩的脑袋,“可能是她知道你姐姐会告诉你的吧,乒超要开始了,接下来还有公开赛和世界杯,她不想你分心。”

    没办法说清楚具体缘由,柯稚言也只能扯扯嘴角回以一个笑。

    孙钰晴看她半天,默默把头转过去。死小孩,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没受伤前蔚橙从来不知道凭自己的英语水平能在国外生活这么长时间,从一开始刚来的惊慌无措到现在已经跟邻居们熟到每晚互相蹭饭。蔚橙跟家中报平安,笑弯了眼睛跟妈妈炫耀自己适应环境的能力。

    从小离家独自生活早就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通着视频时仿佛她还是那个在国家队眉眼弯弯的蔚橙,挂掉电话后面对空荡荡的住处与异国陌生的语言,孤独和失落只有自己知道。

    当初决定留在伦敦是自己选的,也不是不能回国,伤好之后就只剩复健和适应训练,国家队的水平暂时进不去,娘家b省队肯定有一席之地。

    蔚橙选择了留下,面对着异国他乡和几乎不通的语言从零开始。

    其实没多难,国家队的运动员最适应从零开始,连金牌冠军和大满贯都能在下了领奖台后就丢在身后,重新适应环境又有什么难的。

    知道原因的只有蔚橙自己。

    她其实是像丧家犬一样逃也似的从法国飞来英国的。最初的一个月里她基本上跟国内断了联系,除了教练和家里外,队友们与她仿佛是两个世界开外。

    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不知道联系之后该说些什么,说伤病说近况,联系了这个联系那个,国家队关系好的就那么几个,最后总免不了跟柯稚言对上。

    让蔚橙如洪水猛兽来般逃离的也只能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沉甸甸的感情她接不住。

    说来也讽刺,自己在英国的最初几个月里凡事都靠着柯律言帮手才撑得下去,从医生到住处无一不透露着上心,现在自己却伤了对方妹妹的心。

    其实蔚橙明明白白,柯律言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妹妹,亦或者是出于妹妹的授权。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加不敢联系。

    等了仿佛一个多世纪的绿灯终于亮起,蔚橙朝肩上提了提背包,顺着人流慢慢朝住处走。

    蔚橙始终都不肯称呼现在住的地方是家,中国人好像对家文化有些特殊的执念。老一辈的认为房子就是家,宁死也要护着祖宅;年轻一辈的不看重房子,看中人。一间豪宅空空荡荡只住自己,没有家人、没有爱人,那它也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而已。

    万家灯火时,这一间亮着水晶灯也称不上家。

    路过市场,蔚橙进去买了些水果和蔬菜。在伦敦近半年连厨艺也也进步不少。

    今天是周末,外国人的工作日和休息日永远都像象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一样分得清清楚楚,除了临近比赛前会加训外,其余休息日时一律是教练不上班、运动员不训练,连场馆都缩短几小时闭馆。

    懒散成这样,难怪连八强都进不去。

    哪里像国内的运动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在国家队或者省队俱乐部里训练,好不容易放假也还要保持运动状态以免在假后的适应训练上手感如东风被刮走。连放春假都不能尽兴,除夕回家待几天,连年都没放完就得归队。

    蔚橙怕自己在这种懒散安逸的训练中真成了英国队的一员,所以在周末也保持着平日的训练习惯,周末没陪练就专门自个儿一人练习发球。总之是要动一动的,要不然来年坐在英国队的席位上被自己昔日队友当着踏板踹出四强,想想都可怕。

    训练过后,脚还是隐隐发疼,蔚橙现在还是不能大量运动,说是每天训练,其实一周的训练量都比不上以前的一半。蔚橙没多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成以前的状态,她不敢想,更何况想了也是白想。万一这辈子都这样该怎么办?万一脚伤一直不好,那岂不是一辈子都回不了国家队?万一万一,万一那么多,她怎么敢想。

    因为约了医生明天要去复查,所以蔚橙决定今天吃些清淡的东西一路慢慢走回家,经过一栋栋伦敦青苔红砖的民居,蔚橙决定熬点粥再炒一个素菜少油。

    一人一汤一菜,放在以前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国家队最讲究营养均衡,食堂的师傅们每顿饭荤素搭配至少四菜一汤级别,就连吃的r_ou_都是国家队自己养的家禽家畜。

    蔚橙有一瞬间还喜感地帮自己默默在心中默哀一小下,虎落平阳、日渐西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隔壁看起来跟女王一样富贵的老太太一直认为她是省吃俭用的留学生,有空就邀请她去吃晚餐补充营养。

    走到家门口,蔚橙要从包里取钥匙的手停下来,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从哀悼自己改为哀悼新买的这些菜。

    手撕白莲配五谷黑米粥大概是与自己无缘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恨天高和墨镜,成功人士招眼的酒红色捷豹不知道停去了伦敦哪个犄角旮旯。

    柯律言摘下墨镜,露出一个笑:“蔚橙,有时间一起喝杯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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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柯律言在客厅中等,蔚橙回卧室换身衣服又收拾了球拍。女孩子出门都比较费劲,不过幸好蔚橙做运动员随意惯了,运动风和休闲风就很好。

    柯律言自觉待在客厅里,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脚下的一方地毯。蔚橙出来时她正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

    虽然房子是她介绍的,不过柯律言也只有在帮蔚橙搬来时才来过一次。现在再来,这栋房子里已经染上了蔚橙的风格。

    窗台上摆了盆栽,朝着太阳长势很好;巴黎世乒赛的那枚单打银牌挂在墙上,一进门就看得到,全屋子都没遮挡;靠餐桌那面的墙上挂了副画,估计是从伦敦哪个旧市场买的,价值不超过十镑。

    不过这幅画看起来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身穿冬装的人们愉悦地站在雪地中,溜冰者j-i,ng力充沛,旁观者心情喜悦。

    “你似乎很喜欢雪景?”

    “在旧市场随便买的。”蔚橙回答,“我连这幅画画了什么都不懂。”

    “不懂艺术品,我等凡人看表面就好了。”柯律言起身笑着,“香港不是有句话叫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画中的人开心,我们做观众的也跟着开心,那就是画的成功了。”

    柯律言的话好像很有说服力,蔚橙听了,不由自主地转头再一次看向她亲手买回来做装饰品的画,看上去熟悉又陌生,当初买它是因为感觉到熟悉,买回来却当做装饰品挂在那里连看都没多看上一眼。

    “说的也是,挂在那里我自己感到舒服就好了。”

    两个人下楼后,蔚橙在楼下等了几分钟,柯律言变魔术般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开了她的车过来。

    说是喝下午茶,柯律言却直接把人邀去了她家。

    “papa在国外出差,妈咪跟她学生约了饭,所以今天只能由我来泡茶。”

    柯律言打开厨房中的茶柜,“想喝什么?”

    蔚橙靠着门,想想又笑笑,“我对茶没什么研究。”

    “那么上次那种呢?”柯律言自瓶瓶罐罐中选了一罐,“锡兰茶怎么样?”

    上一次喝还是一年前,味道如何早就忘了。蔚橙下意识笑一下,“好啊,谢谢。”

    柯律言摆摆手,转身忙碌起来。

    一壶茶很快就泡好,只有两个人,蔚橙不懂这些,柯律言也对下午茶不讲究。三层点心盘上只摆了些柯律言从自己房间搜罗出来的各种零食,她扯了一包薯片,顺便扔给蔚橙一包。

    现在还不到要升起壁炉的时节,柯律言把可搬式单人沙发推到壁炉前,两个人隔着壁炉面对面坐,蔚橙有一瞬间觉得这摆设像是贝克街221b。